千钟一喜,她原以为,这趟进了庄府,里里外外除了庄和初就没有一个可信的人了,眼前多了一个梅先生,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不等千钟为方才的冲撞说几句告罪的话,就听梅重九一声气哼。 “谁人与他相交甚笃?什么明珠?他当年就是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诓我,说什么命不久矣,功业上毫无建树,若有些话本传世,也不算枉活一场,如此哄得我用了他的本子。哪知他一年一年活起来没完了,一本接一本将我架到如今这地步,我还怎能与他断了来往?” 庄和初的话本风格自成一派,极难仿效,最初时,他已应庄和初所求对外称是他自己所编,这些年下来流传已广,若陡然换用别的本子,从前这些话本的出处立时就要露馅了。 他这身虚名没什么要紧,万一追到庄和初身上,一个修书讲学的翰林写这些不入流的东西,免不得要被朝野攻讦,八成还会牵累到大皇子身上,广泰楼势必跟着遭殃,梅重九又岂敢做这样的罪人? 用他的本子也是要命,庄和初公事繁忙,总是几页几页地给他,庄和初若三日不给他稿子,梅重九就不得不转弯抹角关怀他一番,越想越悔不当初。 “他若拿什么命不久矣的鬼话骗你,你万不要信他。” 这两人一人一口说辞,千钟对着他们说辞里的出入好生理了一理,就摸出个头绪来,“您是说,庄大人骗得您,成了皇城里最当红的说书先生?” 梅重九一噎,就听那脆生生的声音又响起来。 “梅先生您受骗都受成了这样的大好事,定是您菩萨心肠,善心得善报,您自京兆府受这一回苦,也一定能否极泰来行大运,后头八成还有更大的好事等着您呢!” “……” 庄和初冷不防笑呛了,连声咳了好一阵,缓下来后嗓音有些发哑,倒是平添了几许郑重。 “前尘既往,来日方长。今日起,千钟姑娘,便是梅先生名正言顺、有籍册可查的妹妹了。她从前漂泊无依,流落街头,饱受冻馁之苦,望梅先生人前人后都能尽到兄长之责,勤心教导,全心爱护。” 事虽已成定局,梅重九不应,千钟也不敢妄自去喊那一声哥哥。 梅重九沉着脸默然片刻,才开口唤千钟过去。 庄和初只当他是想在进庄府之前将千钟的面容认得更清楚些,却不想,千钟刚一过去,梅重九就拉过千钟扣到了他身边。 “你离我妹妹远点儿。” “……” * 萧明宣离开大理寺时,把谢宗云一同带上了,没有回京兆府,而是直奔去了广泰楼。 因他已然说了不离开皇城的话,他那皇兄又客套地与他说了说派羽林卫加强安防的事,萧明宣也客套地婉拒了一下,这事儿便作罢了。 是以这趟随萧明宣来广泰楼的,除了随身侍卫,就谢宗云一个。 王府侍卫奉命留在门外,谢宗云随萧明宣进门之后,照萧明宣吩咐又将大门关好,刚回身跟上前来,还没等问一声吩咐,萧明宣倏然转身,扬起一脚,直踹在他胸膛上。 萧明宣养尊处优,弓马上的功夫却从未松懈,这一脚下去,直让精壮如虎的谢宗云跌出丈远,“咣当”一声巨响,狠狠摔在一片狼藉的桌椅里。 谢宗云偏头呛出一口血来,不等缓上一缓,就忙爬起来跪好。 “下官知错……王爷息怒!” 挨了这狠狠一脚,谢宗云心里反倒踏实了。 萧明宣还肯屏退左右,亲自踹他,那就是说,这会儿火大归火大,但也只是发发火罢了,要是面无表情地把他丢给下面的人去处置,那才是真的绝境。 谢宗云额头抵着地,抬也不敢抬一下,嘴上已忙不迭地奉承开了,“王爷英明睿智,运筹帷幄,料事如神!” 一时没听见萧明宣喝骂他,谢宗云又接着往下奉承。 “皇上今日陪他们唱这一出,八成是盘算着,要是能杀个叫花子把庄和初那桩先帝钦定的婚事揭过去,就能给庄和初好好挑个岳丈,为大皇子在朝中笼络一把助力了……您高瞻远瞩以退为进,三言两句就将他们一军——” “以退为进?”纵是火气冲顶,萧明宣也听得明白这人的话是要把他往哪条沟里拐,“你这话是说,你今日犯的蠢,还是在配合本王行事了?” “不不……下官不敢!” 萧明宣叱了一声让他抬头,好歹忍了忍怒,才寒声问道:“你老实说,是不是不想去大理寺当差,又不敢对本王开口?” “啊?”谢宗云一怔。 “啊什么啊!”萧明宣气绝,又一脚直踹到他肩上,“在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