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说这话的是梅重九。 照京兆府的调查,广泰楼这些人尚未有铁据能撇清和玉轻容同伙的嫌疑,可若说梅重九身上嫌疑未清,照例,梅氏也难脱干系,必得调查一番。 那她与庄和初成亲之事就有得拖延了。 若然只是放了梅重九,仍关着广泰楼其余的那些人,一连串牵扯下来,还是要牵扯到梅氏头上。 所以裕王索性直接发话,广泰楼一众人都已查明是清白的。 广泰楼已被京兆府“查”了个稀碎,年内铁定是重开不了了,如今这兄妹二人在皇城里都没有落脚之地,还是裕王发话,让这他们都随庄和初走了。 临走,裕王还嘱咐庄和初一句,这一回不要再丢人了。 梅重九上了马车就一声不响地坐在一旁,冷不丁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千钟一时没转过弯儿来,只当这人的话是提醒庄和初的。 “大人,我这回没骗您,”千钟又将他扶紧了些,“我真能行,这两天我都吃饱了,我有力气。” 庄和初自然明白梅重九警告的是谁。 他本是想说自己不碍事,被梅重九这么一说,庄和初又改了主意,当真浅浅卸下几分力气,一手在千钟身后撑着力,把自己轻轻挨到她肩上,似笑非笑地瞄着远远坐在一旁的梅重九,很是有气无力地轻哼一声。 “嗯,心口疼得很……” 千钟一手扶稳朝她挨过来的人,一手在自己身上使劲蹭蹭干净,小心伸过去帮他抚着心口。 梅重九虽看不见,但只听庄和初那一声哼唧,便能晓得那边是什么光景,脸上不由得一肃,又沉声问:“你为何答应他假扮梅知雪?” 这句毫无歧义,千钟总算听出来,这人是在跟她说话。 千钟抚在庄和初心口的手一顿。 要说为什么答应庄和初,其实,昨夜庄和初乍一说出让她顶上梅知雪这个身份时,她也并没有一口就答应。 什么欺君之罪,什么顶占梅氏的户籍与县主尊位是否道义,都且不论,单是从庄和初雇请她来干的那桩事上讲,千钟也有些打怵。 “梅知雪是宫里的女官,我怎么看……也不是个宫里出来的呀。” “就是不像,才有用。”庄和初如此回她。 千钟略一琢磨这话,当下了然,“我明白了,失踪了那么多年的梅知雪突然出现,那个眼线,一定会想弄清楚我到底是个什么来路,我是干什么来的。我越是不像,这人就越可能上钩,是这个理儿吧?” 庄和初嘉许地点了头,一字都没有评改,那就是一字也没有错。 千钟记得清楚,昨夜庄和初说起那个眼线时,就只说过是他身边的人,与他甚是相熟,倒也不曾说,一定就是庄府的人。 梅重九忽然问她为什么要假扮梅知雪。 这算不算是……上钩了? 千钟警惕地瞧着那人。 从前在街上,她没少听过梅重九的名字,但梅重九到底眼睛不方便,一般说完了书就待在广泰楼,几乎没见他在街面上走动过,千钟也是第一次这么近地观瞻这个名满皇城的说书先生。 梅重九看起来与庄和初仿佛年纪,虽用一根缎带蒙着眼,也还看得出他生得很好看。 只是通身一股拒人千里的凌厉之气,远不似庄和初这么和善。 千钟稍一掂量,嘴一瘪,委屈道:“您怎么还问起我了呢?我都说了,我不是梅知雪,是梅先生您一锤子把这身份硬砸在我身上的,您这会儿又说我是假扮的了,我可找谁说理去啊!” 梅重九在广泰楼这些年,三教九流什么没支应过,全然不吃她这一套,只肃着一张脸又问,“庄和初是如何哄骗你的,还是他与你许诺了什么?” 千钟也还是委屈,“刚才在大理寺公堂上,您不是也都听见了吗?庄大人说他愿意娶我呀。” 马车再宽敞也不过方寸之地,千钟清楚地看见梅重九额上青筋一跳。 “……” 千钟正想一本正经地继续委屈下去,忽觉挨在她肩头的人在簌簌发抖,扑在她耳边的喘息又急又乱,不由得一惊,忙转头看过去,才发现这人的脸色虽还不见好,这会儿却不是在忍痛。 而是在忍笑,忍笑忍得快要岔气了。 “相交十载,庄某在梅先生心中竟是这般为人?”庄和初忍着笑,缓缓坐直起身,长长叹了口气,“不过,无论梅先生心中对庄某如何褒贬,庄某还是要多谢梅先生,今日仗义襄助。” 梅重九黑着脸,“不是我乐意助你——” 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