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话到此处,庄和初停了一停。 巷中霎时静了下来,寒风磋磨柳树枯枝的声响清晰可闻。 余光扫见那愕然呆愣好一阵的身影终于动了动,庄和初仍不抬眼,待将最后一瓣枣花酥送进口中,慢慢嚼了,又拂了拂掉落衣上的酥皮碎屑,才接着说。 “一个翰林院的闲官,竟能差遣得了京兆府的人,那官差却还是一副并不认识我的样子,你连同先前的种种一想,便都明白了。” “你发觉,我已在你面前露了太多行藏,怕我腾出手来要处置你,于是在马车里时,主动与我提出裕王要使坏的事,让我相信你是友非敌,再借话本上那套现成的说辞,为我身上所有的疑处编出了一番解释,使我相信你并没有真的猜到点子上,也就有可能放你离去了。” 庄和初话里没有半分诘责,仿佛偶得一篇妙笔,忍不住地想品鉴一番,说完温然笑着,抬头问向那布局谋篇的人。 “可是如此吗?” 甫一抬头,庄和初就不禁一愣。 不过这几句话的工夫,那一碟枣花酥竟已被一扫而空,那碟子前的人两颊已塞得圆鼓鼓的了,两只手上还各捏着一块,似是只等嘴里略腾出些空来,就要将这最后两块也挤进去。 这场面有些似曾相识。 在包子铺里,谢宗云骤然问起半月前案子的事,那俩官差就是如此把包子往嘴里塞,妄图以此躲过回话的。 那时是两个人,谁更方便说话,谁就不得不先开口,眼前就她一个,她这是忙活的什么? 庄和初看得好笑,她不想说,他便也不等她说,喟然一叹。 “然而你如此费心周旋,我还是没有放你走,便有了之后在大皇子府,你借着为我出头去惹恼裕王的那番筹谋。只怨我没有尽早看透这些,让你枉自耗费这许多心力。” 月光被冬夜凛风吹着,落在身上,都仿佛都有了霜雪一般的寒意。 庄和初就披着这寒凉的月光,含笑问她:“我已如此坦白,你可否也对我说句实话,在你想来,我的那些疑处,究竟作何解释?” 说罢,又好脾气地道,“或者,你的猜测还需要些什么佐证,也可以问我。” 刚刚还一阵风卷残云的人,这会儿倒慢了下来。 千钟低埋着头,慢吞吞地全然咽完塞进嘴里那些,又一小口一小口地吃手里的两块,始终不吭一声。 长夜漫漫,庄和初不催她,耐心十足地看着她,等着她。 一块枣花酥也就半个手掌大,再怎么磨蹭,也总有个吃完的时候。 千钟吃完,吮吮指尖儿,又抬手拍去唇边的酥皮残渣,才有些颤颤然地举起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嗫嚅开口。 “我想问问……您府里那位三绿小大人,他是怎么哑的?” 三绿怎么哑的? 这一问实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庄和初愣了一愣,才想起来,今早出门时她见过三绿,晌午回来,又是三绿接她进府的。 她问三绿的那几句话,三绿也告诉他了。 那几句话,无非是在为后面糊弄姜浓探路罢了,据三绿自己的描述,也看不出她有任何对三绿的探究。 没头没尾的,怎么就问起三绿了? “为什么问这个?”庄和初反问。 千钟有些惴惴地朝他望着,“他是不是因为跟在您身边,发现了您的事,被您毒哑的?” “……” “我知道的肯定不会比他更多!”不等庄和初开口,千钟已急道,“那个……那个衙门虽然是绝顶的秘密,但街上还是有人在悄悄议论的。我就只听说,裕王权势那么大,还翻不了天,就是因为皇帝老爷手里握着这个衙门。” 朝堂博弈,哪有这么简单?庄和初笑笑,未置可否。 “再就是说,在这衙门里当差的,都不是活人,是……是阴兵,但凡撞破他们的人,全被送到阴间去了,所以,从没有人见过这衙门在哪儿。” 许是因为紧张害怕,千钟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泛着红,脸色却是煞白的,话音也有些细微发颤,清冷月夜之下,伴着呼呼寒风听着,愈显得这些话真实可怖。 这番话远比要毒哑她更不着边际,但对于这些,庄和初倒没什么意外。 实如她所言,皇城探事司再如何隐秘,终究是一群人在有目的地办事,想将行迹全然盖住是绝不可能的。 更为实际的法子,就是主动编造些似是而非的说辞散布出去,虚虚实实,扰人视听。 但朝野间总不乏聪明人,能在纷繁复杂的诸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