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还是清晰地留在了他的手上。 见过杀人,和亲手杀一个人,截然不同。 萧廷俊的手无意识地发抖着,木然片刻,忽然回神,无措地望向庄和初。 就见隔着幢幢人影,庄和初苍白着脸色,却目光静如止水地看着他,朝他微微点了下头。 往日父皇考他功课,他不知自己答得对不对,偷偷朝庄和初投去询问的目光时,若是没有错,庄和初便会这样对他点头。 他没有做错吗? 出了这样大的乱子,这样匪夷所思的变化,也都没错吗? 萧廷俊在惶惶之中茫然着,萧承泽已吩咐完万喜搀裕王到一旁去坐,再转目看去,堂中打斗的痕迹,也就只剩那盆碎了一地的银心吊兰了。 满堂弥漫着一股泥土与折断花枝的潮湿气息,淹没了仅存的一丝血腥。 千钟缩在那花架旁怔怔地往堂中看着。 她怎么想都觉得那玉轻容不对劲,刚才庄和初往前一去,她便悄悄缩到了花架旁,抱上了这离她最近的也最称手的一件“兵器”。 玉轻容侧蜷身时正是转面朝她,那寒芒在她怀中一现,千钟立马使足力气一盆子掷了过去。 救驾什么的,她倒是没想过,且不说皇上和裕王都是正经上过沙场的,就只凭庄和初那一身武艺,铁定也轮不着她来显身手。 何况,她除了跑得快点儿,也着实没什么像样的身手了。 她就只有一个念头。 这一盆子能不能帮上忙,不要紧,要紧的是,无论如何都得做点什么,可不能像昨天在广泰楼里那样,让裕王咬上她和玉轻容是一伙儿的。 本以为最多让玉轻容分个神,谁承想,连吃了两顿饱饭,手上力气足,这一砸,竟砸到裕王身上去了。 一见萧承泽朝她看来,千钟吓得两腿一软,“噗通”跪下来。 “皇帝老爷饶命——” 萧承泽讶异地看看那道顷刻间跪成一小团的身影,又看看这一地狼藉,不由得失笑。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若说今日在这里的一切,有什么是全然出乎庄和初意料的,那也就是千钟这一盆子了。 好在她这一盆子里揣的是什么念头,庄和初一望便知。 “陛下明鉴,”庄和初惋惜地轻一叹,“千钟姑娘一心护驾,怎奈何,昨日被京兆府官差追捕时伤了手,还未大好,否则定可一击擒下玉轻容,也不会使玉轻容借机伤了裕王。” 庄和初这话是什么意思,萧承泽也一望便知。 望着那远远跪着的一小团,萧承泽略扬声,“朕看得清楚,你不惜己身,临危救驾,功在社稷,伤及裕王也非你之过,无论从前有何错失,一律既往不咎了。” 话音已落定须臾,千钟还在原地埋头跪着。 万喜只道她是听不懂这些文绉绉的说辞,忙上前来,半解释半催道:“小叫花子,皇上给你做主啦,往后没人抓你了,还不快来谢恩呀!” 千钟一怔抬头,见庄和初对她轻一点头,才恍然回过神来,急忙起身,跑上前又端端正正伏身一跪。 “谢谢皇帝老爷!皇帝老爷大慈大悲,福运昌隆,遇难成祥——” 话虽如此,千钟心里清楚,这个恩,她更得谢谢庄和初。 然而这一谢还没来得及开口,忽听一旁坐席间传来个阴沉沉的声音。 “皇兄,这还不是个论功行赏的时候吧?” 待了这一阵子,萧明宣终于缓过劲儿来,不等这边谢恩罢,就铁青着脸转向惶然呆立一旁的萧廷俊,忽一扬声。 “来人,把大皇子拿下!” 羽林卫皆是一愣,不由得都望向唯一能对他们发令的那至尊之人。 千钟跪在地上也不禁怔然抬头。 拿下大皇子? 她刚才可看得清清楚楚,玉轻容就是被大皇子一刀结果的,要说救驾,大皇子得算首功才是。 萧承泽一时没发话,羽林卫也就没动手。 萧明宣恼然起身,忍着足踝处的阵阵胀痛上前去,亲自将那还呆愣着的人一把揪过来,狠狠按跪在御前。 “人是你亲自藏在府里的,这么多天,衣服里里外外都换过了,身上竟然还藏了利器,你如何解释!” “我……我也不知道——” 许是被这一吓,酒气彻底消散干净,萧廷俊刚才还有些发昏的脑子一下子猛醒过来,蓦地仰起头,愕然望向这眨眼间就扣给他一条惊天大罪的人。 玉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