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事,店家喜出望外,立时扬起笑脸。 “好嘞!您稍等这就来!” 谢宗云在皇城里当差这么些年,从没见过这种活菩萨。 “庄大人,他们当值呢,这不合适啊——” “谢参军不必客气。庄某一介书生,久居皇城,出,无需侍卫随行,入,不必护院守宅,日能安行于道,夜可安枕于席,皆仰赖京兆府诸位昼夜辛劳。庄某忝享太平已久,今日这一餐便饭,且算庄某代阖府上下聊表心意,还请谢参军与二位兄台不要推却。” 谢宗云呆了一呆,转头去看那俩懒货,那两双眼睛也一样愣愣看着他。 庄和初这番话听起来跟作诗似的,兜来绕去一大顿子,说白了,就是一个意思——这顿饭,他非请不可,不吃,就是不给他面子。 行善积德这种事儿还上瘾的吗? 谢宗云无奈,“那……庄大人一番盛情,你俩吃完再走吧。还不谢庄大人!” 二人谢完坐回去,尤还有些受宠若惊,店家把包子端上来时,他们腰背还绷得直直的。 “哎呀各位官爷吃好喝好,小店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店家边殷勤说着,边把另一盘包子端到庄和初这一桌上,“今日大人做东,饭钱算小人的!各位慢用,笼里还有呢,管够,管够啊!” 一盘包子满满的,个个手掌那么大,堆在盘里像小山一样,又白又软,冒着勾人神魂的热气。 千钟坐在庄和初对面,被又轻又暖的锦衣包裹的腰背绷得紧紧的,梳着灵巧发髻的小脑袋却似承不住那些珠玉的分量,垂得低低的,一双眼睛只盯着自己那对儿在桌子下面揪紧的手指尖儿,连包子端上桌来,也没抬一抬眼。 今日来这里干什么,她是知道的。 姜管家一早亲自来为她从头到脚换上这副装扮之前,庄和初就把今日在庄府门前会遇到什么人,又会与什么人来到什么地方,到地方之后她要做些什么,一一与她说过一遍。 可他没说这里还会有这两个京兆府的官爷。 她一进门就认出来,这俩官爷里有一个与这店家一样姓孟,那日就是他把她揪去京兆府的。 千钟倒不是怕他们。 今日最不济也就是案子翻不了,同一桩事,还能判她两回不成? 她紧张的是,这俩本该在巡街的人却在这会儿坐在这里吃包子,这是踏进这间包子铺前谁也无法预料的事。 这也不稀奇。 街面上的事就是这样,从来没有“说好了”这么一说,街面上唯一确定不会变的事,就是一切永远都在变化着。 往常遇着什么事,都是她一个人,转转脑子,随机应变也就是了。 可这回还有个庄和初。 刚才只听他唤住这俩人,又摆出那一大串文绉绉的话,劝服谢宗云把他们留在这儿,千钟就明白,无论庄和初进来之前有没有料到这俩人的存在,这会儿都要用这一盘包子将他们纳进他的盘算里了。 他这是变了还是没变,要是变了,那他是打算往哪儿变,她要不要随他变些什么,又能不能与他的变化变到一处去…… 千钟实在没底。 弄不好,砸了这难得的,甚至是这辈子唯一的讨回清白的机会,怕是会一直悔到下辈子去。 千钟心里正七上八下着,余光就见那盘包子忽然朝她面前挪近了些。 “趁热吃吧,都是你的。”庄和初见她愣着,伸手自盘子里拿起个包子,递到她面前,温声道,“不必在意旁的。” 热腾腾的包子接到手里,千钟还有些迟疑。 这就是庄和初在府里时嘱咐她来这里做的唯一一件事。 吃包子。 与她往常在街上一样吃法地吃包子,她只要能好好做到这一点,今日就一定能讨回清白。 至少在府里时庄和初是这样对她说的。 至于为什么,庄和初说,一旦预先与她言明,她心里有了杂念,这法子兴许就不灵了,等到了这包子铺里,她自然会明白。 但千钟到这会儿也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 吃包子用的是嘴,心里想着什么,与嘴上的事能有什么关系? “快吃吧。”庄和初轻一点头,半似鼓励,半似催促。 吃就吃,最不济,还混上一顿饱饭呢。 千钟心下一横,埋头就吃。 谢宗云已在那俩官差的桌上贴边坐了下来,自腰间取下酒囊,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却是一眼不落地瞄着他们这边。 店家已返回案板前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