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那把轻飘飘的骨头,破天荒地拿出了一点在他身上极为罕见的耐心,饶有兴致问,“你怎么杀的?” 千钟忙朝萧明宣望过去,话音可怜巴巴地发着颤。 “他……庄大人一路追捕他,他就往巷子里跑,想翻墙逃跑,我就……我躲得严实,他没看见我,我看庄大人没追上来,他要跑了,地上有把……也不知道是谁丢的刀,我就捡起来,趁他不注意,给了他背后一刀。” 千钟磕磕巴巴说着,抖着手扯了一把她那破衣烂衫。 “您瞧瞧,我身上还有血呢!” 确实有血,不过是她在巷子里扶庄和初的时候,从他身上蹭去的。 世间消息的形态有千万种,最不可信的就是人言,但若是结合着流淌在字里行间的心绪来听,往往能听出三分真意。 她这番胡诌虽说得磕巴,却并不心虚,似是颇有些不会被拆穿的把握。 萧明宣狭长的凤眸微眯起来,“你说,庄大人,追捕他?” 庄和初颔首拢着热茶,余光看着她朝自己的方向望过来,那束目光并不往他脸上抬,只落在他坐下之后便不再受毛皮大氅遮覆的官服下摆上,就停住了。 “庄大人是官,他是贼,当然是庄大人追捕他。” 谢宗云噎得一窒,好像也对,庄和初再怎么弱不禁风,也穿着一身夺目的官服呢,贼怕官,就如鼠怕猫,说到哪儿去,都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道理。 萧明宣嗤笑,“这些人连羽林卫都不放在眼里,会怕个病歪歪的文官?” “可……可他们是西北来的,羽林卫就只在皇城里有,他们以前没见过,不认识,就不怕吧。” “本王方才说什么来着?就是你指点他们的。” “王爷您明察啊!”千钟瘪着嘴,一副哭腔别有几分招人可怜,“皇城里随便扔块砖头都能砸着个三品大员,我要是真有心指点他们,点哪个不好呀,非点那羽林卫护着的干什么呢?” 这位三品大员微垂的眉目间无波无澜,虚靠在椅中,埋头缓缓喝着茶。 她这满口胡诌也不是在胡乱地诌。 在如此阵仗之下,连御前的公公都慌得一团浆糊了,这么个在街面上讨生活的小姑娘,竟还能有这般条理。 实在不简单。 万喜跪伏在地上哆嗦到这会儿,总算也醒了神。 不管那个罪有应得的西北恶徒到底死于谁手,他眼下这份莫名其妙的罪过可是系在这小叫花子身上的,只要这小叫花子一清二白,他也就用不着去京兆府走一趟了。 他不用去,照裕王方才的说法,自然庄和初也不用了。 这么个性情随和,又身不染尘的人,再想找个理由把他押进刑房,也不是件多么容易的事。 但凡裕王能暂时松一松口,容他先把庄和初带进宫去,交了这趟差,往后裕王再起什么主意,那都是庄和初自个儿的福气了。 “哎呀是这个理儿啊!”万喜赶忙顺着千钟的话找补道,“这要真是她故意指点的,也只有一种道理讲得通,就是她想举告这些亡命徒,把他们引到羽林卫跟前儿去,是要让羽林卫收拾他们的。那这番指点,该算大功一件才是呀!” “不不……大功还是庄大人和王爷的,我就不要了。” “……” 庄和初轻咳两声掩住了不合时宜的笑。 萧明宣那稀少的耐心俨然已经耗尽了,额上青筋突突直跳,一股已忍到极致的火气足以把整个广泰楼一把掀了。 萧明宣可从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脾气。 “王爷,”庄和初转手轻放下捧了半晌的茶杯,撑着那副好似连这件毛皮大氅都负担不住的身子缓缓站起来,颔首道,“此事闹到这般纷繁复杂的地步,下官罪责难逃,愿随王爷去京兆府配合调查。” 万喜刚化开的脸色蓦地又凝固了,这人怕不是病傻了吧! “诶呦庄大人您——” 似是也没想到这人竟会如此不知死活,萧明宣也愣了一愣,不善的眉眼间火气淡下些许,寒意骤生。 “很好。来人,好好请庄大人和万公公去京兆府。” * 裕王下的倒也不是缉拿令。 一个是大病未愈的文官,一个是两腿已经吓软的小公公,裕王府侍卫便只不远不近地随在二人身后,任由万喜扶着庄和初出门。 刚迈出门去,风雪扑面而来,耳中霎时就被天地间的呼啸声填满了。 “庄大人啊……”万喜挨在庄和初身边,极力压低着尖细的嗓音,“您听奴婢的,一会儿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