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一乔才回到蒋府,便被人领着去了书房。 王氏和蒋文崇对她前所未有的亲热,一直拉着她问长问短,仿佛连向安说了几句话、眨了几次眼都要一一问清才行。 蒋一乔云里雾里,左支右绌地回着话。 “你怕什么?向安我也见过,长相清秀,性格软弱,还能吓得你摔了茶水?”蒋文崇狐疑地打量着蒋一乔,见她支支吾吾,又没耐心细究,便烦躁地挥了挥手,“你刚才说,向安发现了你不是书意,却并不在意? 回蒋府以来,每次见面,蒋文崇都严肃得很,说不上三句话便会动气,一句比一句严厉。 虽然多年没有来往,但蒋一乔记得自己幼时也曾在他怀里撒娇,在他肩上摘桃,不懂为何会疏远至此,只是不自觉地对他越发抵触畏惧。此时被他冷着脸反问一句,蒋一乔心都颤了两颤,甚至两害相权取其轻地往王氏的身边略移了移:“是。二公子是位和善好心的人,并不介意我的身份。” 蒋文崇厌烦地移开眼,神情变化莫测,精彩万分。 他这侄女胆小得很,丝毫没有乃父风范,成日里跟个鹌鹑一样,令人见之生厌。可令他不是滋味的却是向安的态度。 按理说,向安能够与蒋府心照不宣,放弃求娶蒋书意,转而认下蒋一乔,也是一桩好事,少去了不少麻烦。可他对蒋书意的无视以及对此事全不在意的态度还是令蒋文崇感到无端的愤懑。 就像一个奇货可居的商人,既希望能够找个冤大头,将赝品以次充好地送出去,可当自己珍藏的真品得不到欣赏和肯定时,又惶惶而不平起来。 见他久不说话,蒋一乔不安地望向王氏:“叔叔叔母还有事吩咐吗?” 王氏看穿丈夫心事,却也无意开解,心中满是为女儿逃脱这糟糕婚事的庆幸,于是主动为蒋一乔解了围:“无事。你做得很好,回去歇息吧。” 无论如何,总算尘埃落定,事成定局。 大概是顾及着卫王府的面子,蒋府上下对待蒋一乔的态度突然变得客气了起来,一应用度几乎与蒋书意相齐不说,蒋文崇竟也纡尊降贵,时不时便要问候一句。 一夕之间,沉寂许久的善意与关爱毫无征兆地破土而出,吓得她只想敬谢不敏。 自从入冬之后,长陵总是阴沉沉的,只在午后洒下些许阳光。 蒋一乔好不容易逃脱了下人的跟随,总算能够窃得片刻自由,沿着小道闲闲地走,不知不觉便到了东厢。 还是那扇红门,只是不似记忆里高大。门口的石榴树不知哪一年已经被砍掉,如今种了三棵相顾相依的梅树,迎着风散发梅香。 就是在这个院子里,她曾被父亲高高举过头顶,用两只手去摘比自己脸还大的石榴果,也是在这里,她曾坐在祖父怀里,咿咿呀呀地吵闹着去揪祖父雪白的胡须。 可惜往事已矣,终不可追,任凭记忆再如何的鲜明,至亲也已仙去多年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 一道极其不善的声音响起,蒋文崇的儿子蒋青宜远远站着,嫌恶地看着蒋一乔,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你来这里干什么?后院不够你待了吗?” 如今的东厢是他在住,蒋一乔一向避见这位乖戾的堂弟,今日却不知是巧还是不巧,一不留神逛到这里,竟迎头碰上了。 她虽年纪略长,却主动见了礼,简单寒暄了两句,又顺嘴问道:“这个时辰你该在读书,怎么回来了?” 蒋青宜大概是逃了学,闻言很是羞怒,话中又不客气了三分:“你管天管地,难不成还要管我读不读书?” 果然不该搭话的,蒋一乔有些尴尬,却还是好脾气地笑了笑,自觉绕过他便想离开。 身后,蒋青宜嗤笑了一声,一边回房,一边小声咒骂:“平白无故地真是晦气,也不知道多大的脸,跟自己家里似的乱逛。克死了祖父和大伯不够,难不成还想来祸害我们吗?就该和她那短命的娘一起死了算了。” 一字字,一句句,针刺一般传入蒋一乔耳里。 她迈不动脚,于是干脆转身质问道:“是谁教你的?” 早些年,蒋老夫人常说蒋一乔的母亲命薄克夫,未在夫君战死后殉情,必遭天罚。彼时,蒋青宜便依偎在她怀里,静静听着。 后来,蒋一乔母亲当真受尽搓磨、早早离世,蒋老夫人便不再把此话挂在嘴上。可蒋青宜对于蒋一乔母女的排斥和恨意却无端地发了芽。 他刚被先生训了两句,心里正是烦闷的时候,忍不住拿了陈年旧事上口,全没想到蒋一乔这个软柿子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较真起来。 “这是实话,何须人教?”他梗着脖子,虚张声势般提高了音量,“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