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伏杀最后是个什么结局,他派去的人有没有被发现,有没有被查到,这一切他都不知道,这种未知像是悬在头顶的刀,随时都有落下来的可能。
他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坐上了高位,他畏惧死亡,更畏惧失去权势,唯有一切给他造成了威胁的人都尽数死光,他才会有安全感。
乌子虚为什么不去死?!
扶岚为什么要欺骗他?!
燕国是他的!他才是燕国的帝王!朝堂上下都该听他的,凭什么对他的决定指手画脚?!
种种念头在脑海里划过,燕焜昱握着拳,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他身为一国帝王,凭什么受制于人?
不甘、怨恨、羞恼在他心尖堆积,使他几乎陷入到一种狂怒的状态里,但随后,更多的恐惧无孔不入地漫上来———
如果被发现了,他会如何呢?
即使处在被禁军保护着的重重宫阙中,他依然觉得不安,宋兰亭自从做了司徒之后,在朝堂之上处处与他为难,他的手越伸越长,人也越来越贪心,恨不得染指朝堂之上所有的高位。亏他曾经这么信任他,让他一步升天,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他对宋兰亭多宽容啊,哪朝哪代的帝王会允许自己的臣子临时退却,不去那危险的地方?要知道这天下间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这般宽容仁善,换来的却是他们得寸进尺,愈发贪婪!
“吱呀———”大殿的殿门突然被推开。
燕焜昱头也没回地怒吼着:“谁让你进来的!我不是说了滚出去吗!来人,给我把他拖出去!”
“拖出去?”燕焜昱的话音还未落,就听到一道平和的嗓音,这道嗓音初听不疾不徐,但认真就能发现,平和之下蕴含着的几乎抑制不住的惊涛骇浪,“陛下要将谁拖出去?”
冷汗顷刻间爬上了燕焜昱的后背,他僵硬着身体、一点点地回过头来,脸上挤出一个虚假得不能再虚假的笑:“宋司徒来这里做什么?”
他语气里隐含指责:“宋司徒无召而入,当真狂悖无礼!”
“无召而入?”宋兰亭脸上也带着虚假的笑,但他的目光却是漠然的,像幽深的古井,“陛下要治我的罪吗?”
燕焜昱很想就此给他安上一个罪名,但他知道在宋兰亭如今的权势下,他很难做得成功,他背在身后的手攥成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呼吸也粗重了几分,过了好几息,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恕......宋司徒无罪。”
“陛下。”宋兰亭慢慢地向前走了几步,他没有因为燕焜昱之前的怒火而生气,也没有因为被饶恕而欣喜,“子虚遇袭失踪的事,您听说了吗?”
......乌子虚遇袭失踪了?
燕焜昱心里下意识地漫上欣喜,这点喜悦在他脸上一闪而逝,很快又隐没无踪,他假惺惺地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宋司徒节哀啊!”
话语里的虚伪令人作呕。
宋兰亭静静地看着他,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有人生在皇家,接受了天下最好的教育,却能做出如此愚蠢的行径来。
他并不是抱着为燕国换一个新君的想法去拥立燕焜昱的,他一开始......甚至还对他存了两分期待,只是这份期待来的太清浅,又走得太快。
他问:“陛下知道这件事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呢?”燕焜昱回答他,“我想宋司徒肯定比我更加关心自己的弟子吧?”
他这种掩耳盗铃、欲盖弥彰的说法,让宋兰亭心中最先升起的怀疑彻底落地生根。
果然是他。
但更大的疑虑在他心中升起,凭燕焜昱的手段,这场伏杀为什么会成功呢?
除非......燕焜昱的身后有人在帮他,这场伏杀背后,有另一个人的影子存在。
“陛下的帮手是谁?”在燕焜昱震惊的眼神里,宋兰亭直接了当地问。
“宋司徒,你这是什么意思?”燕焜昱脸色一肃,声音不知不觉地提高,甚至有些尖锐,“你在怀疑我?”
“陛下心里清楚。”宋兰亭直接向殿门外走去,背影中透着一种冷然的肃杀,“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砰!”
案几上的茶杯在空中划出一个抛物线,狠狠地砸在木制的门扉上,又从门扉上跌落,在地上碎成一地雪白的碎片。
“宋!兰!亭!”
燕焜昱咬牙切齿,宋兰亭临走前的那个眼神看得他遍体发寒,好像有什么维系在君臣之间的平衡在那一刹骤然破碎,带来某种令人胆战心惊的可怖后果。
“来人!来人啊!”
他高声呼喊着,门外守着的侍从从外面跑进来跪在地上。
一只茶盏被砸到了侍从的脸上,晕开鲜血如注:“到底我是你们的主子还是宋兰亭是你们的主子!”
“去!将郑瑄和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