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竹姐姐,你在想什么?”
忽然有一只略带凉意的手覆上了贺折竹的手背。贺折竹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没事。”
“是又想起一月多前的事了吗?”躺在床上的人又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担心,都已经过去了。”
似乎是话说得快说得急了,牵动了伤处,她小小地嘶了一声。
贺折竹顿时紧张起来:“是不是又牵到伤处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没事的,我躺一段时间就好了。”
“怎么会没事呢?”贺折竹语气里带了点恨意,“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和安儿,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当时不知从何而来的军队闯进来,在府中大肆屠杀时,是剜瑕拼着伤重未愈的身体带着她和安儿逃跑,为了护着他们几次险死还生。她事后才知,宫变那日,为了不引起燕弘荣眼线的警惕,燕焜昱故意装作不知,将他们当做了迷惑燕弘荣的幌子。女人和孩子,等他顺利登基之后要多少有多少,所以她和安儿就这样理所当然地被当成了弃子。
事后看着燕焜昱那张假惺惺的脸,她心头恶心地要作呕,面上却还能端出一副温良贤淑的模样。在确认过她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后,燕焜昱才将宫权放给她。
“姐姐......”贺折竹正沉浸在思绪中时,便听到剜瑕唤她,“姐姐,怒气伤身。”
那语调平且柔和,抚平了贺折竹心里升起的戾气,她的目光转到剜瑕身上,又变得温柔起来,剜瑕心性纯善,又两次救过她和安儿的性命,她便认了剜瑕做妹妹,这皇宫之中,到处都是恶心和腌臜的事,她要保护好剜瑕和安儿,就必须要处处小心。
“我不生气,和那样的人没什么好气的。”贺折竹给她压了压被角,“你好好养伤,这些事不用你操心。”
“姐姐......”剜瑕不停地用目光示意她,素来冷漠的脸上此时有了几分少女的活泼,“你不要什么都瞒着我嘛,我也想为你分担!”
“你啊———”贺折竹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鼻尖,那张伤疤纵横的脸看得她心疼不已,她是一点点看着剜瑕的冷漠在与她相处时慢慢软化下来的,所以剜瑕稍微露出一点撒娇的意图,她就抵抗不住,“想知道什么就问吧!不过问完了你得好好养伤。”
“还是姐姐好。”剜瑕冲她眨了眨眼睛,“今日的事,我们要不要通知宋司徒?”
“宋司徒在宫内想必也有眼线......算了,我会安排的。”贺折竹叹了一口气,“凭心而论,乌子虚去昌黎郡,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贺折竹在剜瑕面前从不吝啬自己收到的消息,剜瑕也知道乌子虚身边跟着精妙手回春的神医璇霄。换作以往,就算乌子虚是她合作对象唯一的徒弟,她也不会心慈手软,因为一个平稳些的燕国,不至于让她在夺权时内忧外患,但她半月前收到了溪娘发给她的讯息———
璇霄是公主的师兄。
她在脱离羌国车队时与溪娘和太傅约定好了,如果她能在一定程度上左右燕国的政局,那么羌国便会为她暗地里提供助力。
璇霄作为乌子虚的好友,必然要陪着乌子虚前赴昌黎郡,那公主怎么办?她虽不知公主在外做些什么,但公主连岁节都要孤身在外,想必是极其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因为其他事情耽搁?
璇霄虽然在燕京出现的次数不多,但也足以证明公主就在附近,她不敢去查公主的消息,对外也极力隐藏自己,因为她答应了公主要好好回羌国养伤,她不想看见公主眼底的失望。
如果璇霄在昌黎郡死了,公主必然会伤心,让公主不高兴的事,就不该存在。
本来去昌黎郡的是宋兰亭......这般节外生枝,究其原因,还是出在燕焜昱身上。
剜瑕垂下眼睫,遮住了眸中冷漠的神色:“姐姐,我好害怕。”
贺折竹一愣,柔声道:“怕什么?”
“乌子虚去昌黎郡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他会医,能更好地控制疫病,即使不幸死去,也不会影响到朝堂运转。除了他的亲人和朋友,没人会在乎他的死活,一个人的命,比不上更多人的命。
我突然想到......如果以后,你和安儿也面临这种‘最好的选择’呢?如果有一天,也需要牺牲你们去交换什么呢?燕焜昱是什么样的人,你我心知肚明,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我们又该怎么做?”
她的语气低低的,带着些微的惶恐与茫然:“姐姐,就算你是皇后,可他是一国之主,他如果真的要做什么,我们只能束手就擒。
你看,他登上皇位不过一月多,就已经纳了好几个妃子,等日后这些妃子有了孩子,就会滋生野心......我们是人,不可能永远都没有疏漏。你我可以躲过去,可安儿呢,他才三岁,在这样的父皇手下,他真的能平安长大吗?”
她躺在床上,看不太清贺折竹的表情,但她知道,贺折竹已经在顺着她的话去思考了。她和安儿,都是她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