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后的第三天,周念南在酒店见到睽违已久的母亲。 香港十月份的温度要比内地高不少。 周舒清站在窗前,一袭简单黑色长裙让她看上去又单薄又孤冷。 她曾经设想过无数个和周舒清见面的场景,但没有一种是眼前这个场面。“妈妈”两个字卡在她的喉咙里,发不出声来。 周念南转开视线盯着地上厚厚的米色钩花长绒地毯,沉默了一下,轻声说:“你好,请节哀。” 外头灿烂的阳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照进来,将周舒清的影子拉长。 周念南看着地毯上的影子一步一步向她靠近,然后落入一个陌生又熟悉的怀抱:“谢谢你能来。” 她闻到周舒清身上干净的鼠尾草与海盐的气息,仿佛清新海风里掺杂了让人安心的木本香气。等到这一刻,突然间就湿了眼眶。 两个人拥抱了片刻分开。 周舒清望向眼前几乎同自己一模一样的双眼,叹了口气:“方家那边还有很多的事务,这几天我可能照顾不周……” 礼貌中带着这些年的隔阂。 海外离世的人回来香港办葬礼,除了有一系列的文件手续要办,还要通知亲属,设灵出殡。 周念南在来的飞机上稍微查了查资料,她忍住心头的酸涩说:“你先忙,不用担心我。” 脚踩同一片土地,总好过温哥华和森安将近八千公里的距离。 周舒清很快离开。 等张延卿晚上十点多的飞机到酒店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坐在窗前的身影。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外的霓虹照亮她的寂寥。 他走近了才闻到酒味,一瓶红酒已经空了一大半。 张延卿按亮房间的灯,将她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得像捧着一汪水:“是不是难受了?” 她将眼泪蹭在他的衬衫上,这样温暖的怀抱,让人觉得好像有了支点,突生无数软弱和委屈。 “她变老了,眼角有了细细的皱纹。和她结婚照上的相片,又像又不像……” 周舒清从来不在朋友圈po自己的照片。她的微信头像是温哥华家里院子角落的一株枫树,红得热烈又灿烂。 周念南搬家收拾旧家家具的时候,翻出来过她捧着鲜艳的塑料花,穿着蓬蓬的白纱裙子的照片。 年轻的周舒清脸颊饱满,嘴角溢着幸福,纤细的手搭在旁边男人的臂弯里,笑眼弯弯全是对未来生活的期待。 她小的时候,老有邻居逗着逗着她就要说:“和她妈妈长得真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她在家里长久地凝视镜子,想拼凑出记忆里逐渐模糊的妈妈的模样。 “等方家老太太下葬之后,她说约我喝下午茶。”她动了动,在他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张延卿一身正装被她坐得皱巴巴也毫不在意。 “哪天追悼会?……我和你一起去。”他抚着她的脊背,一下一下地顺着。 这么多年,对方没有主动提过见面或者其他,要么是周舒清夫妻的隐瞒,要么就是对周舒清家庭的不在意。 哪一点对怀里的女孩儿来说都不是好事。 周念南不知道他心里的计较,她翻了翻和周舒清的聊天记录:“说是三天后。” 张延卿搂着她,摸摸她的手又摸摸她的脚,冰凉一片:“要不要泡个澡?” 周念南摇头,她不想动,脑海里混混沌沌。 张延卿想将她放到沙发上,她也不肯,无尾熊一样趴在他的胸口。 他只能抱着一只醉猫去浴室里放热水,喝过酒的她格外温顺粘人。 两个人在宽大的浴缸里拥吻,她略觉松弛,四肢百骸仿佛重新注入了力气。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张延卿已经走了。床头柜上留下了他龙飞凤舞的字迹:【等我回来。】 他每天晚上匆匆出现,又在早上很早离开。 周念南的情绪已经完全缓了过来,每日不过在闷头在酒店翻译稿件,就是无所事事在维港边上散步。她给他发微信说:【你多多休息,不用过来陪我,我好多了。】 张延卿没有同意,对方在他眼里脆弱过薄瓷,需要精心呵护。 方老太太追悼会那天,天气晴好。 灵堂肃穆,四周摆满了家人朋友送的花圈,一张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巨幅照片立在正中。方家姐弟携各自的家属站在灵堂前鞠躬答谢致意。 周念南第一次见全了方家的亲属和朋友,四周或隐晦或明显的目光落在她和她身边的张延卿身上。 张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