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十,舟舟在兴阳被人发现。 附近河道每日都有船只经过,大家习以为常,没人会花心思去记所有船只的形状与撑船之人样貌,那段时间,下游村落有几人失踪,有男有女,还有一个幼童,江篱简单询问情况后判定,男女是私奔,幼童是因不想念书离家出走。 这些人中,只有梦儿从未在外人面前显露过离家的念头,她住所临河,没有家人,自己是个辛勤的女子。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去河边取水做馒头。 三月初十那天早上,她家门口的蒸屉已经摆出来了,面团揉好,小缸水空。 “梦儿不见了,我们猜她去河边取水,石阶岸边新生了很多青苔,上面有踩滑的鞋印,她大概是天暗没看清路,一不小心滑了下去,可是她会水啊,我年幼落水还被她救过,她水性是我们这群人里最好的,怎会被冲走。” 双胞胎依旧紧紧贴在一起,开口的姐姐胆子大些,不敢乱喊,一双眼警惕地看着江篱。 “所以你、你究竟是什么人,问这些做什么。” 江篱放轻语调:“我来找人,与角落躺着的那个有些旧怨,你们不必紧张。” 透过小窗,她瞥见里面散落着几个发烂的果子,这是受灾之后,支撑这家人活下去的口粮。 江篱递给她们一些食物,双胞胎不敢接,江篱拿出饼咬了一口:“可以吃。” 姐妹俩啃了很多天烂果,突然看见金黄酥脆的大饼,不约而同咽了口唾沫。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向你们打听一些事情,这是报酬。”江篱继续将东西递过去。 姐姐犹豫片刻,还是没能抵住食物诱惑,她接过饼,问:“你要找的人是谁,梦儿吗。” “也许有些关联,梦儿长什么样,我若遇见,肯定把她带回来。” 她听到这话,立马说:“比我高半个头,圆脸,眼睛很大……” 江篱听她描述,梦儿虽然容貌美丽,但与舟舟最相似的还是身形。江篱猜测,舟舟是等到夜深人静时,人群松懈,她悄悄跳水离开,等到众人发现她不见,船已经向前行了一段距离。 天未亮,几名妇人在这附近搜索,恰好遇见过来取水的梦儿,她踩滑青苔不小心摔到水中,衣裳湿透头发凌乱,又因天暗,那群人误将她当成逃脱的舟舟绑上了船,如果动作粗暴将人打晕,梦儿连呼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但毕竟不是同一个人,就算不燃灯,等到天亮,那几个妇人肯定会发现自己绑错了人。就算船已经走远了,她们大老远将舟舟从京城送到南边,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从京城到兴阳,船要日夜不停地划才能在初十之前赶到,她们在赶时间。 江篱立马想到赶期送货的“牙婆”,有些人为了谋取高利,会按照主人家的喜好寻货,赶在约定时间前把人送到,由此获取丰厚的报酬,假设期限将至,舟舟中途出逃,她们没有时间返回寻人,抱着侥幸的心理将梦儿送过去…… 事实未必如此,这只是江篱的猜测,其中还有太多不明确的东西,但她仍然气得浑身发抖。 江篱深吸一口气,冷静地将画像展开:“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些人。” 在此之前,她已问过许多人,无人知道线索,她不指望这对双胞胎能告诉她什么。 二人盯着画像看了许久,姐姐摇头,一直没出声的妹妹蹙着眉,犹犹豫豫指着其中一名妇人,怯生生道:“我、我好像见过她。” 江篱愣了愣,立即反应过来,她脚下一蹬,一跃从阁楼小窗钻了进去,抓着对方的手急切地问:“什么时候,在哪里遇见。” 妹妹吓得呆呆的,缓了许久,才说:“还没涨水的时候,九……应该是十天前,嫂嫂与大家一起聚在村口的老树下谈天,我去喊她回家吃饭。村里的人我都认识,但那次边上站了个脸生的大娘,起初,我只当她是谁家亲戚。” “我喊嫂嫂回家,嫂嫂不肯走,一定要和别人说完她从前的故事,和刚才那个故事差不多,她说“老先生在水边捡到一个失忆的姑娘,四体不勤好吃懒做,后来姑娘被城里人买走了,那人瞧她容貌好,要她当小妾”,大家都听厌了这个故事,只有边上的陌生大娘听得入神。” “我叫嫂嫂回家,大娘把她拦下。” “大娘说她女儿走丢,她出来寻人。路过此处时觉得嫂嫂口中的姑娘与她女儿很像,问她长什么样,被发现时穿什么衣裳,还问她是不是真的失忆。我感觉她提起‘失忆’时神色古怪,好像十分乐意听到这个消息,可我又觉得她是因为找到女儿线索所以高兴。”妹妹停了片刻,又道,“嫂嫂当时的表情也很怪,嫂嫂说大娘找错了,那个失忆的肯定不是她女儿。大娘问她原因,嫂嫂说她们母女长得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