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鞭上有细密短小的钩刺,每抽一下,就像锈透的锯刨削木,木屑如渣,每次都能刮下一点皮肉。 丁颉受不住酷刑折磨,长鞭还未落下时,立马开口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传闻:李平看上刘桂家的小妾,林相为不争气的儿子找大夫治疾……只可当茶余饭后的笑料来听。 洛听风听得意兴阑珊,身体往椅背一靠:“无趣。” 白钰得了命令,几鞭挥下去,惨叫响彻荒宅,丁颉被程家供养得细皮嫩肉,压根经不住毒打,第四鞭时就因剧痛昏厥过去,当即又被一桶凉水浇醒。丁颉睁开眼,哗一下喘着气,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他怕极了死,想他寒窗苦读多年,好不容易争来的荣华富贵,怎能这样撒手!他想回京,想穿金戴银,想搂着美丽的妻妾,他还想复仇,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活下去。 丁颉最终还是败给了怕死,虚弱道:“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只要我知道,我一定会说。” 白钰看一眼洛听风,替答道:“只看丁大人愿意说什么。” 丁颉刚醒,几乎又要被这句话气昏过去。他搜肠刮肚,张口说出哪些人与他一样有偷题卖官的路子,哪些人私下里有不为人知的癖好,又是从哪里买到美丽听话的女子,该说的不该说的他全招。 深夜,乌云遮月,密林之中,荒废庭院中不断回荡着惨叫,受刑之人反反复复又被泼醒三下,气力渐衰。此人皮脆,求生欲却强得很,醒后嘶哑着嗓子持续着说。 “我还知道,药,药……” 这是他能说的最后一件事了。 “有次,我去相府拜访,那日林、林渊崇不在,出来与我寒暄的是林府管家。我们在亭中聊了片刻,我看见林家那位小公子搂着美人,神采奕奕从小园穿过……” 白钰道:“丁大人若要继续聊他的隐疾,大可不必。” “不,不是,我要说的与军粮相关。” 洛听风终于抬起眼皮,冷道:“让他继续。” “那位小公子之前从马上摔下来,半身不遂,再也没出过家门。如今能跳能走,我忍不住问了管家一句,管家只说他们找到位神医。之后,我又去了相府几次,机缘巧合之下,我远远看见那位神医一次……我觉得应该是他,他蒙着面,我只看见他露在外面的手,上面是大片黑色的刺青。” 丁颉仔细回想。 “边境大部分军粮一直由西北世家设法提供,但京中时不时也会送一些过去,我听说那日将粮装车时,负责此事的官员抓住一个准备洒药的细作,他脸蒙得紧,扯开布料后,长得鼻歪眼斜,满脸刺青。那人手里只拿了一小包东西,灰尘似的,他被人发现之后当即把那包灰生吞了下去。” “他被抓了起来,但嘴闭得紧,审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那群人见他没死,觉得他吃下的东西古怪,便准备尽快剖了他,验一验他吞了什么。” “可还没来得及动手,他被人劫走了……” 丁颉累得气喘吁吁,歇了一会儿,又道:“他被擒那日,我还去了相府,得知那位身体日益康健的小公子突发恶疾,我问管家神医何在?管家神色古怪,没有回答我的话。就在那人逃狱不久,小公子很快痊愈,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他说完了,被血模糊的眼珠转动,忐忑不安地等待审判。 血气冲天的房屋只剩烛火噼啪作响,良久,洛听风幽暗的眸子盯着他,讥讽道:“丁大人真是相府常客啊。” 丁颉时不时就要给林渊崇送礼,为了保住地位,走动得比谁都勤。此时,他已经没了无地自容的闲心,直言道:“我知道的全说了,林渊崇在家中养了个叛国的细作,十恶不赦,当诛九族!你们拿这件事去皇上面前……” 洛听风懒得听他废话,手指在边沿轻轻一点。 白钰会意,猛地抽出刀刃,一道寒光于半空闪过,锋利的长刃刺透丁颉胸膛,血红抽出,丁颉无力地倒了下去。 洛听风让开脚下脏污的血迹,转身离开:“处理干净。” “是。” 夜风吹散血腥,很快,此地空余一座暮气沉沉的荒宅。 * 江篱与舟舟分开后的第一日,她又去一趟兴阳。江篱站在当初发现舟舟的岸边,眼前,碎石浅滩几乎被水淹没,碧绿的绸带淘洗泥沙,化身成一股湍急的黄流,幸而上涨的水位没有波及主路,兴阳依然是个安逸的小镇。 江篱能调动的人手有限,接过画像后,她传信向别处求援,大家分散行事,找得更快些。 江篱负责兴阳附近。她仔细想了想,如果送舟舟出城的另有其人,这些家伙途经兴阳走了多远才发现舟舟不见?她们会不会在附近停留?寻找她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