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口的马车说来就来,戴斗笠的车夫声音年轻,带着股刻意压底的深沉:“姑娘,是否要去青禾。” 当前,整个兴阳只找到一辆马车,车身半新不旧,拉车的马还算健硕,只是车夫的打扮十分可疑,他头上斗笠压得低,舟舟离近了看,试图仔细打量这人面貌,可惜他面上蒙了防风的布巾,她遗憾退开。舟舟还没说话,一旁的洛听风先开口道:“你怎知我们要去青禾。” 舟舟神色古怪:“谁和你‘我们’。” “你东西还在我马背上,此时抛弃我,一个人走得掉?” 舟舟不语。独自上路并不可靠,洛听风一看就是个混迹江湖的老手,有他在一旁陪着,确实要令人放心。舟舟勉强认同他们顺路,于是附和着问:“对,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青禾。” “您这话说的。”车夫回答,“十个兴阳人,九个雇车都是去青禾,我见二位虽然有马,可上面已经驼了不少行李,这样进城十分不便,我赶车的混口饭吃,出言问一句总不会错。二位坐不坐车?” 洛听风道:“她坐。” 车夫:“公子骑马,行李可以放到车中。” 洛听风转头问:“如何。” 舟舟问了价,觉得可以接受,于是钻进车厢坐好:“走。” 马车摇晃,没走几步,舟舟掀开侧窗小帘朝窗外看,一眼看到骑在马上的洛听风,不得不说,这人身量挺拔,骑马时自带气势,比起她一个临时上阵的柔弱女将军,洛听风更有一股威严在其中,而且他年轻英俊,若是面上表情再生动些,简直是十足的意气风发。 洛听风余光瞟到舟舟掀帘,就算失忆,她曾经的习性也未曾改变,还是喜欢乘车时向外看,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到处乱转,看花看草。最终,舟舟视线落在洛听风脸上:啊,真是赏心悦目。 舟舟:“到了青禾后,你有什么打算。” 洛听风说:“看你。” “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话不能这样说,你是我恩人。恩人的事我自该关心。” 清冽微寒的声音流水一般淌过心弦,最后那个两个字不经意间带着笑,这人又笑了,笑得真好看,舟舟被他意味深长的称呼喊得耳根莫名有些发烫。 她心想:真奇怪,难道他天生的冷清相是摆设不成,这种面相不应该这样说话,更不应该这样笑。 舟舟猜他是因为拿到解药捡回性命所以心情畅快。 “我是问,你以后打算做什么,总不可能一直跟着我。” “没想好。我曾经的雇主不仁不义,因此我与其他几个兄弟决定散伙。世道艰难,我并没想好其他出路。” “你总说起那个雇主,你以前在他手下是做什么的。” 洛听风侧眼看去,舟舟已经将大半个脑袋都探了出来,恨不得将马蹄拽到身前:“这里有外人,你若实在不好开口,我就猜一猜,他看不见我们,我没猜中你就别做反应,猜中了你就点……” 洛听风:“杀人。” “……头。”舟舟咽了口唾沫。 他刚刚说什么? 原本还在平稳行进的马车忽然打了个颠簸,车夫佯装无事地说:“前路不平,姑娘坐稳喽。” 舟舟放下车帘,重新坐好。 她坐得太直,双手叠起,十分乖巧地搭在膝上,整个人宛如凝神入定一般,动也不动。 所以他刚刚说杀人。 马车又一阵颠簸,舟舟端庄的姿势乱了,鞋一滑,无意踢到了洛听风放下来的行囊,里面装的是他之前随身携带的物件,两两相撞坚硬无比,是长短两柄剑。 舟舟差点忘了,第一次见面时这人身上带血。所以他以前干那种事,大概……情理之中? 昏暗的车厢内,舟舟独自沉思。 洛听风静心等了许久,仍不见里面的人再次把头探出来,他骑在马上目视前方,自顾与舟舟商量。 “我算不得杀手,至多是那人手下的护卫,与其他人一道,看护他偌大家业。” “家大业大,免不了受人觊觎,我们拿人钱财,替人做事,冲突之下,伤亡在所难免。” “如今我离开以前的雇主,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唯有……” 舟舟闷在车里回应:“我不要你以身相许。” 失忆前的男人还没弄清楚,又来一个,她可承受不住。 洛听风理所当然地往下接:“我想说的是,既然我曾经是护卫,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在我想好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之前,我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