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并非易事,舟舟不要人扶,得踩在树墩上才好跨上来。洛听风教她坐稳,舟舟表面耀武扬威风光无限,实则内心慌得很,因为她真正坐上来才发现,这匹叫千里的马,比她预想中还要高。 “洛听风,这马真是你的吧,它真叫千里?” 千里听到名字,耳朵动了动,同时喷出一声愉悦的鼻息。 舟舟见它这样反应,勉强相信它的主人确实是洛听风。 “千里会不会突然跑起来。” “你牵好,千万别松手。” “它……” 舟舟有千百个问题,洛听风想了想原因,脱口而出问:“害怕?” 他是真诚发问,舟舟听着像是挑衅。在她耳朵里,洛听风发问时的语气很淡,漫不经心,有种看热闹的戏谑。舟舟仿佛回到上次,那时的洛听风也是这种口吻,问自己怕不怕刀剑。可笑,冷兵器而已,堆在角落就是死物,她为什么会怕。她谨慎的是随时可能抄起家伙朝她动手的人,相处下来,她觉得洛听风起码不是那种会随便抹人脖子的魔头,所以舟舟才愿意与他拉近距离。 但是马与冷兵器不一样。舟舟敢在无人时接近利刃,未必敢接近马,换句话说,如果洛听风现在跑了,她一个人坐在马上,无论千里多么温顺亲人,她立马就傻。 舟舟说:“不怕。” 怕的。 怕归怕,千里走路确实稳,除了每次踏步必不可少的轻微晃动外,舟舟没有任何不适,不像以前那些劣马,恨不得把她往地上颠。心思至此,舟舟疑惑:我在想什么,我以前骑过马? 兴阳本地几乎见不到高大的骏马,就算是运货,百姓要么自己挑担,要么用牛车驴车拉,水上的就用船。稍微有钱的老爷出门甚少乘坐马车,因为地方小,随便走几步就到了尽头。 当地百姓不是所有人都见过舟舟,他们一见有人骑在马上,都认定是外来客。 舟舟骑马过石桥,路边一个女娃娃指着她对旁边的娘亲说:“娘,又来一个女将军。” 大璃出过女将,从那以后骑马习武的女子数量增多,但总体来说依旧稀奇。尤其在这种地方,女子缫丝织布,采桑种菜,男子骑马的都少,对于女将军,大家只听过没见过。童言天真,但凡路过此地的女子,坐车乘轿的是小姐,骑马过街的一律算作将军。 舟舟听到将军二字,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自豪和傲气,她握紧缰绳,不自觉挺了挺柔细的腰肢,她朝女童温柔一笑,小女娃兴奋地踮起脚朝她挥手,头顶两侧的羊角发辫一颤一颤。 马往石桥坡下走,洛听风出言提醒身形僵直的舟舟:“将军,下坡了,往后倾。” 舟舟是个听人劝的新手将军,立即照做:“慢慢慢慢慢。” 张墨家隐藏在小镇角落,附近安静,几乎没有行人。唯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惊起:“舟舟?” 舟舟低头看去,只见冬景挎着竹篮从另一侧小巷穿过来。 “你怎么……”冬景仰头望着舟舟,震惊到说不出话,她忽然又注意到另一侧的洛听风,这位公子她在寺里见过,冬景不敢和洛听风对视,首先他们不熟,其次,冬景觉得正经人家的女子才不会像舟舟一样,看见个长相英俊的男人就贴上去。舟舟不可能有马,那马必定是他的。他怎会给舟舟牵马?才过去多久,他们已经熟到这个地步了? 冬景目光复杂,兴阳从来没有哪家女子骑马招摇过市,大家脚踏实地靠腿走路,没有例外。哪像舟舟,居然还让一个认识不久的男子牵马,简直伤风败俗。 冬景无声地嫌弃:“丢人现眼。” 尽管她并没有发出声音,在她说完之后,旁边的洛听风好像突然看了过来,冬景感到一阵心虚,立马装成没看见的模样,埋头快速走了。 洛听风盯着路边抖擞冒头的小白花,觉得它突出草叶迎风招展的姿态和舟舟尤其像。 舟舟看着冬景背影:“她刚刚是不是骂我了?” 洛听风收回视线:“不知。” 舟舟:“我没听见,但我看见她嘴在动。” 丢人现眼的口型她分辨得出来。 说不在意是假的,舟舟四下张望一圈,附近已经没有行人,除了洛听风,找不到第二个人替她说理。 不应该,刚才的小孩还说她像将军。再说,骑马有什么好嘲笑的,很多地方的女子都会骑马,英姿飒爽,大家闺秀看了都要称服。不过要是条件允许,她还是觉得乘马车更舒适,车厢要宽敞能置小塌,坐垫要绵软舒适,如果天晴,左右最好挂上轻纱小帘,透气遮光。 舟舟再度疑惑:我为什么知道这些,也许以前在书里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