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白尔小姐的会客厅里,煤炭在铸铁壁炉里熊熊燃烧,令室内温暖如春。女管家罗丝亲自端来茶杯茶壶,为坐在正对着的沙发椅上的女主人和客人倒上热腾腾的红茶。当罗丝行礼出门时,二人还是安静地对坐着,没人开口说话。 门外,苏珊极力地向往会客室里窥视,拉着端盘子出来的罗丝打探消息:【罗丝,那是警官先生对吧?他跟姐姐说什么了?】 “他俩在践行圣本笃的规定[注 1],反正我是没有听到一言半语。” 【这不对劲,都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不应该是话多的说不完吗?】 罗丝看了一眼不停望向会客室门的苏珊,摇摇头径自干别的事去了。 会客室里,在长久的沉默后,低沉的男声率先响起:“知道这些年你过的很好,我很高兴。” 法白尔小姐,也就是艾潘妮抬起头,眼睛里充满复杂的情绪,很快又垂下了眼皮,小声回答道:“可惜这里的天气简直糟透了。” “确实,又湿又冷还很呛人。”沙威也没看她,紧盯着手里的茶杯:“从查到加莱的记录后,我就知道你大概去了英国。只是我并不能随心所欲地去国外调查,总得……攒攒旅费才能来一趟,所以多花了几年时间。” “您还在滨海蒙特勒伊任职吗?”艾潘妮想想他当年的薪水,要攒够一次跑英国调查的钱,是需要挺长时间的。 “不,我当年 4 月就被调往巴黎,现在仍然在巴黎警察总署工作。” “恭喜你升迁,沙威。”艾潘妮微微笑了一下,但仍然没有抬起她的眼睛:“其他人现在怎样了?皮埃尔还跟着您生活吗?” “是,也不是。”高大的男人终于喝了一口茶,“他确实还跟在我身边,不过那孩子已经在靠他自己生活了——皮埃尔现在也是一名巴黎警察,是我的搭档。” “太好了,我也要恭喜皮埃尔童年梦想成真!”艾潘妮这次笑的就爽朗多了,可沙威的下一句话就让她的笑容瞬间消失。 “但是穆瓦特夫人前年冬天过世了,她一直守在冉阿让留给你的那座房子里,说要等你和苏珊回来。” 悲伤的乌云笼罩了栗发女人的面庞,令她的表情僵硬,眼中开始出现水光。 “还有冉阿让,”沙威抬起头盯着她,灰眼睛里射出不忍心和探询混合的视线:“报纸上的官方公告说,他当年冬天在土伦监狱因意外死亡。” 什么?这和当年的经历不一样! 艾潘妮整个人都呆住了,脑子里疯狂闪过上辈子她在教堂里和冉阿让说话的样子,她在隐秘的屋子里看到他和珂赛特的场景。那慈悲的老人分明活到了 9 年后,怎么会就这么死去?这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她只是呆滞了一、两秒,很快就从沙威的灰眼睛里看到了别的东西——时光荏苒,就算过去了将近 8年,艾潘妮对于沙威的小动作依然十分敏感:“……伯父还活着,对吗?” “你猜对了。”沙威对她的敏锐不置可否,把眼神移向房屋角落:“我在巴黎某次办案时,遇见了他。” “然后呢?你逮捕了伯父,再次把他送进了监狱,对吗?”艾潘妮也移走了眼神,语气开始带上了生硬:“毕竟这是你的职责所在。” “很遗憾,我那次并没有逮捕他。” 艾潘妮的呼吸和心跳同时漏了一拍,随之猛地抬起头,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对方。 这不可能!那个坚定不移地执行律法,对罪犯和犯罪行为深恶痛绝的铁面警官——为此他甚至不惜放弃与有前科的自己结婚。这样的一个人,可能放弃近在眼前的罪犯而不逮捕吗? 沙威并没有看她,持续盯着左侧墙角,似乎在欣赏印着西番莲纹样的墙纸:“我也不知为什么,简而言之就是我在最后关头停了下来,而他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艾潘妮的声音里有一丝隐隐的颤抖,红茶在杯子里轻轻晃荡着。 沙威弯下腰,提起箱子放到边桌上,打开后取出一张剪报,将它递给艾潘妮。她接过后发现是一份 1823 年十二月是巴黎报纸,头版下方的地方新闻栏目里,报道了土伦监狱的终身苦役犯冉阿让之死。 “如你所见,那个男人是为了拯救一个水手的生命而坠海的。”沙威把手放在小边桌上,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胡桃木桌面,声音小而低沉:“我当时……只是,忽然想到,他是不是值得,第二次机会?” 艾潘妮的嘴巴根本合不拢,她听到了什么?沙威认为冉阿让应该有被赦免的机会?这不啻于太阳从西边出来一般的信息,给她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 她并不是个密探,并不会掩饰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