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读能写,还会算账,家里的账目再也不用去找老夏尔帮忙了。先生,要不是这姑娘说话举止没那么文雅,我都觉得她是巴黎哪个好人家的千金。” “您说的是,”马德兰伯伯喝了一口咖啡,抬头看着咚咚作响的天花板,露出苦笑:“艾潘妮是个勤快聪明的好姑娘。” “要说遗憾,如果她做针线活的精力有路上疯跑的一半就好了。”穆瓦特夫人继续絮絮叨叨,又说了一些天气和物价之类的抱怨。 突然书房门外响起了木鞋跟在地板上快速刹车的声音,琥珀色眼睛的姑娘提着篮子出现在门口,额头上微微闪着汗水的亮光。 “马德兰伯伯,穆瓦特夫人,二楼已经打扫完了,楼梯也擦了。我现在出去买菜咯~!” 说完艾潘妮就如风一样冲出了大门,把老妇人的碎碎念甩在身后,留给可怜的马德兰先生独自承受。 春末夏初,温暖和煦的风吹拂着少女的面庞,栗棕色长发编成一根粗辫子,随着奔跑的脚步上下翻飞。自从在马德兰先生家安顿下来后,艾潘妮就爱上了奔跑。 我自由啦! 这里没人能查到自己的过去,从前所做的一切事情尚未发生。而她有了新身份和新生活,衣食无忧受人尊重,不用再像过去一样靠欺骗盗窃在阴沟里抢食,不再有父母逼着自己做不想做的恶。 想的越多,艾潘妮就越需要做点什么分散精力。她从能下床开始就拒绝了马德兰先生送她去淑女学校的计划,坚决要求在工厂里帮忙,而这个请求被马德兰先生更坚决地否决之后,最终妥协为帮助穆瓦特夫人料理家务。 实际上马德兰先生家里人口稀少,他老人家孑然一身,只有一个女管家也就是穆瓦特夫人负责打扫采买和烹饪。他的私人住宅也很简朴,仅仅只是一个上下各有三个房间的二层小楼,艾潘妮一个人很快就能连阁楼都扫除一遍。百般无聊之下,为了逃避厌烦的针线活和钢琴课,她甚至把楼梯把手和炉灶门扇都擦的晶光闪烁。 能做正经事的感觉,就是比做昧良心事的感觉好太多。 无论是帮老眼昏花还不识字的穆瓦特太太算采买帐,还是对着食谱试做新菜式,甚至每天把壁炉里的灰烬铲出来倒掉的枯燥工作,都让容德雷特女孩感到前所未有的内心安定。 嗯,已经没有容德雷特了,我现在是马德兰女孩。 没有帮派的胁迫,没有破衣烂衫瑟瑟发抖的样子,整个世界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蔬菜店老板娘热情地向艾潘妮推荐新上市的菜蔬,肉店老板极力怂恿她买下最好的那块牛里脊,鱼贩手持银光闪烁的鲈鱼叫卖——大家看她的眼神有慈爱,有期盼,有算计的精光,也有偷瞄她头上伤疤的幸灾乐祸,唯独没有未来那些无所不在的鄙视和厌恶的目光。 ——也没有巡视者冷酷无情、怀疑一切、看透一切的凶狠目光。 艾潘妮开心地长舒一口气,混迹街头多年的社牛属性冒头,不紧不慢地在各个摊贩前流连,并一个个往死里砍价。 不到一小时后,艾潘妮拎着收获满满的菜篮子,哼着小曲往回走,心里盘算着新上市的朝鲜蓟配什么酱汁比较好。当她走商店街,转入抄近道用的小路时,头上传来凄惨的猫叫声:一只很小的姜黄色小猫,困在废弃宅院里半死的大榆树顶上,不敢下来只能惨叫。 可怜的小家伙,让伟大的艾潘妮来救你,艾潘妮心想道。她环顾四周没看到行人,于是把篮子放在树下,脱掉鞋子,把外裙稍微提起打了个结,深吸一口气手脚并用,很快就爬到了小猫困住的枝桠。 “乖乖别怕,跟我走吧。”艾潘妮跨坐在粗枝上,伸手露出掌心里的奶酪,小猫显然饿坏了,放弃警惕走近女孩手里开始吃起来。艾潘妮趁机抓住小猫命运的后颈皮,用篮子盖布把挣扎的小东西包裹起来。 看着无望地挣扎的小猫可爱的小愤怒,艾潘妮哈哈大笑,无意间低头向下看了一眼,直直地迎上了一道冰冷严苛的目光。 艾潘妮觉得自己全身的血,和脸上的笑容一起,在那一瞬间全都冻硬了。 那道目光来自一个穿制服的高大男人,正从小道尽头慢步走来。虽然头上双角帽完全遮住前额眉毛,连眼睛都看不太清楚,但艾潘妮就是能感到尖锐、冷酷、审视的目光笼罩了全身。 她感到往日的噩梦化为实体,正在一步步向自己走来,那身形深深刻印在脑海里,烧成灰都认得: ——是沙威! 为什么沙威警官会在这里?! 艾潘妮吓到全身僵硬,手一松直接把小猫掉了下去,猫咪落地轻盈自如,冲进草丛不见了。她自己则连滚带爬地从树上蹭了下去,胳膊在粗糙的树皮上蹭出几道血痕也浑然不觉,只低下头忙乱地穿上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