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维深深地看着崔若愚。 他为她准备了万全之策,他要与她同进同退。 “若愚。我不怕。”姜维不顾张翼在场,拉着崔若愚与他四目相对。“若愚一直不说话,是怕陛下因你迁怒我。所以跟我划清界限吗?若愚。你我是夫妻,我甘愿为你受一切罪责。该牵连我的,自有我承担。不然怎么算是夫妻呢?” 他急切热烈的模样,仿佛少年。 崔若愚抬起头看着他,笑颜如花。“嗯!我也不怕。没什么好怕的。” 张翼惊讶又镇定地站在一旁,看昔日里没有七情六欲的故友,如此深情温柔。 同为男子,他能看出姜维此时情根深种,不只是夫妻之情。也不是对娇妻的宠溺。 姜维眼中全是敬重。 张翼知道,姜维本就是个多情的人。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姜维时,姜维意气风发,如赤子般单纯诚恳。后来,为了留住姜维,陛下让他成了家。姜维同样用最大的热诚去和少年妻子相对。 可惜。 选的不是个良人。 那小姐初时对姜维的龙凤之姿神魂颠倒,可她本性懦弱平庸,根本无法承受在大将军身边的云波诡谲。 在她看来,姜维既然有如此容貌和身段,又有朝廷和她娘家的信任,就该脚踏实地,在成都好好地经营。 何必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一次次北伐?她担心他战死,担心皇帝怪罪,担心同僚排挤,担心自己和家人的安危。 终于她离开了。而一腔热诚报国的姜维事先对此毫无察觉。 张翼莫名地替故友感到由衷的喜悦。他又打量了几眼崔若愚。眼前这位大将军夫人,通身喜气盈盈,眼睛一直看着大将军。大将军也是。 张翼这才意识到自己多余。 “咳。”张翼清清嗓音,提醒二人。 姜维转过头看他,仍然与崔若愚十指紧扣。“张将军。” 后面的话,无需说明白,张翼也知道。姜维是要他先不要宣扬。 张翼点点头。他看着皇帝刚才逃离的方向:“唉。事情怎地如此不堪。大将军,黄皓此行,就是冲着你和杨长史……杨仪来的。大将军可有对策?” “无碍。”姜维对着外人,总是这样简单明了。 张翼也习惯了。“恐怕是杨仪的缘故。黄皓才会出头。陛下对黄皓一向言听计从,大将军还请多加小心。如果陛下一心要放杨仪,不知道大将军意下会如何?” 姜维微微颔首沉思。 崔若愚侧过脸瞧着他俊美的脸庞。这不公平。杨仪叛乱、黄皓奸佞,姜维一直在力挽狂澜却要被皇帝忌惮和疏远。 张翼也留意到这位大将军夫人的眼神。她眼神清澈,流露出对姜维的关心。 大将军孤身小半辈子,总算有人陪着他。这位崔若愚,似乎有些与众不同。倒不是因为相貌,比她美艳秀丽的女子并不少见。但她身上有一种刚强之气,实属罕见。 姜维不可察觉地叹了一口气,看着逐渐西坠的太阳。 残阳如血。 “我能放过黄皓这等无耻无用之徒,又如何不能放过杨仪。一切听陛下的旨意。我绝不干涉。”姜维低声说。 只要不阻碍他北伐。黄皓天天蛊惑陛下,哄得陛下早就忘了洛阳,黄皓比杨仪更该杀——可姜维还是放过他了。 杨仪老谋深算,其心不正。可好歹为大汉出过力,许多行为也是为了压制姜维,维护大汉的安定,因为杨仪认为姜维就是那个“不安定”。 说到底,杨仪和他只是道不同。黄皓却是十足的卑鄙。 “卑鄙。” 崔若愚在一旁轻声说。她看着天边的霞光。 姜维握紧她。 张翼叹了一口气。手按着剑柄,也去看远处的红霞。 如火如荼的霞光染了半边天。天地之间都淹没在红光里。三人也被染成了红色。 许多事情不须明说。 崔若愚的命运在这半日之内曲折跌宕。先是遇到剑阁故友的喜悦,随后是被带进高台的不安,再来是东窗事发的恐惧,最后以被禁卫军包围结局。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刘禅的混沌和黄皓别有用心。 她心中不好受。 姜维温暖的掌心贴着她。有人前来宣大将军入席。 姜维只是冷冷地看了来人。来人缩了缩脖子。 张翼抬起下颌示意来人:“大将军有公务在身。本将军去回禀陛下。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