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上的小锅里盛了两碗粥端到桌边,“辛苦你了,过来用饭吧。”
裴暄之饭量猫儿一般小,颜浣月见他半碗粥都喝得艰难,磨磨蹭蹭勉强解决完那半碗粥,就再也不肯动筷子了。
昨夜饿时,喂他的那碗粥倒吃得挺快,一点异常反应没有,想来不是胃太弱容不下一碗粥的问题。
她问道:“当真吃不下了吗?你这样如何恢复?”
裴暄之闻言又去盛了小半碗粥,坐在她旁边一点一点抿着,抿一口,累了一般歇几息。
看得颜浣月真想给他灌进去,最终还是默默地斥责着自己这过于残暴的想法。
刚用过饭后,门外伙计敲门道:“小郎,我家店娘子让我来收拾碗筷,说你们不必管
了。”
颜浣月过去开了门,伙计见了她,便恭维道:“姑娘家弟弟手艺真不错,这么久,我跟我们家店娘子才借您光吃了顿正经早饭。”
颜浣月说道:“您客气了,多谢你家店娘子愿意借厨房。”
伙计抱着个木盆进来,笑呵呵地问道:“你们到哪里去啊?”
裴暄之将收拾好的碗碟放进伙计拿来的木盆里,含笑说道:“我们夫妇二人去长安看看。”
小伙计有些好奇他们既然是夫妻,为何还要了两间房。
但是客人的私事这也不好去打听,便说道:“长安好啊,听说年时很热闹。”
说着又想起一件事儿,问道:“原不好白吃一顿饭菜,我方才去给你们那马儿喂草料,它怎么还不吃啊?”
裴暄之笑了笑,说道:“啊,你不用管它,我早晨喂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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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时店家颇为热情地给车里塞了一篮核桃,请他们将来再来小镇上逛逛。
车马不稳,路途迢迢。
颜浣月盘膝坐在车厢的软垫上闭目打坐,一旁裴暄之执着一册书靠在车壁上看着,不时便直起身往小桌上的一片画着符阵的纸上添上几笔。
等到晌午时,马车行过无人的乡间小道。
颜浣月忽地睁开眼,见车厢内只剩她一个人,心里骤然一凉,还来不及放开法诀,便已疾声唤道:“暄之!”
车厢门被打开一条缝隙,裴暄之只露出一只眼睛看着她,笑眯眯地说道:“颜师姐,我在外面剥核桃呢。”
说着推开半扇门进来,彻底将门扣好。
随手将手中一篮子核桃仁放到小桌上,解了斗篷,敛着雪衣坐在她对面,取了一块素帕缓缓地擦着手,“出去透透气,正好剥完,师姐尝尝。”
颜浣月阖眸散开指尖子午诀,这才睁开眼睛倒了杯热水给他,说道:“我还以为你又被谁抓走了。”
裴暄之拈着茶杯,懒懒地靠在车壁上瞧着她,唇边噙着一丝笑意,轻声说道:“师姐放心,我没仇家了。”
说着咳嗽了两声,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坐起身来,从怀里取出一个小锦囊,沉吟道:“之前弄丢了师姐一副耳坠,心里过意不去,路上买了三副,不知你喜不喜欢。”
颜浣月接过他手里的小锦囊,倒出来一看,一对玉珠的,一对小金花,一对银色铃兰。
这小子倒很会挑东西。
颜浣月笑道:“多谢,确实好看。”
裴暄之上身略往前倾了倾,低声说道:“那师姐戴上试试。”
颜浣月原本想到长安再说,可又一想,这是他特意买的,便拿起一对玉珠耳坠往耳洞上挂去。
没挂上。
裴暄之轻轻凑过来跪在她身前,接过那只耳坠,温声说道:“这针太粗了,不好戴,我换一换再给你。”
说着悉悉索索几下,而后凉凉的银针透过耳洞。
他虽擅自帮她戴了,却像只是顺手一般,沉敛着呼吸,强行压抑着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没有碰到她一丝肌肤。
颜浣月鼻尖咫尺之外就是他的衣襟,他身上清淡微弱的冷香又从重重叠叠的衣领间氤氲而来。
虚虚缈缈,似有还无。
她实在忍不住仰头往他脖颈的方向嗅了嗅。
裴暄之瞬间退回原位,顺便将压叠得极规整的几重交领再掩了掩。
他始终一脸澄澈,似乎从未意识到她会嗅到他身上的香气,也从未察觉到她仰头轻嗅的细微动作。
他只从袖中拿出一面小银镜递给她,轻轻咳了一下,于是声音略有些沙哑,“戴好了,师姐看看。”
颜浣月拿起桌上的镜子照了照,笑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