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浣月拈着茶杯,隔着缓缓升起的水雾注意到他颈间规规整整的两重交领衣缘。
内里一重是素白,外面一重掐着点儿金色的边,都是熨压得薄薄的细绢面料。
一看就知衣衫偏轻盈一些,与他平日秋冬时恨不得裹上四五重锦衣御寒全然不同。
她随口劝了句:“暄之……把斗篷披上吧,这身衣裳有些单薄,莫要着凉。”
裴暄之看着身上的簇新的暗纹云袍,若无其事地帮她再添了些热茶,解释道:
“房间里炭火烧得热,我才沐浴过有些闷,一会儿就到床上去……对了,师姐订了几间房?若是钱不够,我还有。”
颜浣月抿了一口热茶,只觉身上暖和了不少,“不必,这小镇不大,就这么一家客栈,拢共才五间房,我来时正好剩了两间,倒也幸运。”
裴暄之捏着茶杯看着她,眸中映着烛火,淬着几分笑意,
“是,着实幸运......说来也是一直有幸受师姐所助,我如今才好了许多,若是不在大风天气,也已不甚咳嗽了,夜里更不咳了。”
颜浣月点了点头,“这是肯定的,心契能帮你修复薄弱的灵脉,你的身体也会逐渐好起来,虽不知心契能帮到何种地步,但只要你别再受伤劳神,过段时日会更好一些。”
说着看了一眼窗外天色,裴暄之的身体已是没什么大碍了,也是该她回去打坐的时候了。
如今收拾了一个傅银环,能明显感觉她的焦骨对此比较满意,体内的先天灵气已逐渐与吸入灵海中的天地灵气相融。
这一路也正是拓展灵海灵脉的好时候,此前成婚之日掌门给的一匣五行灵石亦会对此有诸多助力,幸亏她一直攒着,没有提前用。
她心里念着其他事,仰头将茶水饮尽,给他留了一张传音符,起身道:“暄之,你早些休息,我就在隔壁,有事你用传音符,我就过来。”
裴暄之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送她出门,等她刚刚踏出房门时,他立在门内轻声说道:“颜师姐,早些休息,若有事也用传音符唤我,我就过来。”
颜浣月随口说了句,“好。”
便伸手帮他将房门关上,转身回到自己房中,洗漱沐浴过后盘膝坐在床上,吃了一颗守元丹,一颗止痛的缥缈丹。
将装着灵石的匣子打开放在身前,《运灵缓止篇》牵引内外两重灵气在体内一遍又一遍流转。
几息之间,拓宽灵脉的镇痛逐渐袭来,一层冷汗瞬间覆满全身。
飘渺丹的药力也被这镇痛激了出来,令她能够较为和缓地继续拓宽。
拓宽灵脉如同洗脉涤髓,脱胎换骨之事必须时常着紧用力,永远不能指望一蹴而就,否则就算有成千上百具肉身都不够放烟花的。
识海内,五行之相变幻不停,相形相生,倏而共存。
青绿色的藤蔓燃着火依偎在她怀中,带着她在水潭中荡漾游曳,无尽尘土落入潭中将她封存。
在燃着木之生气,水之沉静,土之伏藏的薄火中,她似乎化作了经受漫长淬炼的本命横刀,也或许,她自己就是刀。
她静静地闭目待在泥土中,不断吸收着五行之气,随着天生灵气的融入。
这火越烧越大,烧裂了逐渐龟裂的泥土,忽有一阵潺潺小溪流过,洇息了过分的火势,也为她带来一丝清凉。
颜浣月睁开眼,窗外已至清晨,雪不知何时停了,几只鸟雀正在窗外叽叽喳喳。
其中有好事者,竟立在外面窗沿上“咚咚咚”地啄着窗户想一探究竟。
她过去推开窗户,两只羽毛蓬松的胖麻雀忽地飞到院中光秃秃的梧桐树枝上。
而后在枝条间蹦来跳去,眨着黑豆豆眼,挥着小翅膀气愤地“喳喳喳”,痛斥着她的冒犯行径。
梧桐树下的积雪小院里,裴暄之正从灵驹马车上下来。
见她开了窗,便拢着斗篷立在雪地里仰头望着她,吐着薄薄的白雾微笑着说道:
“颜师姐,早,车厢门扇修好了,饭菜在我房里,你先过去,我一会儿就来。”
说着几步就进了屋檐下。
颜浣月阖上窗户,数了数匣子里的灵石,大约只吸收了水、火两颗。
收拾好灵石后,洗漱了一下去了裴暄之房间。
刚一推开门,一阵饭菜的香气就漫散过来,她到桌边桌下,见桌上都是些寻常菜色。
她记得昨日店家说家里做饭的老爹嫌冷,撂挑子不干,回乡里睡大炕猫冬去了,近来她跟伙计成天开水泡馍的,两张嘴都顾不上了,所以不包饭菜的。
昨日清晨她来时,那店家正拿簪子剔着一颗几乎快要剔透了的核桃吃,一见她抱着裴暄之进来,当场瞪大眼睛,赞道:
“妹妹,有把子力气啊,这搁哪儿劫了个漂亮小郎来?医馆在隔壁,你走错了。”
正想到此处,外间木质阶梯一阵脚步踏过的微响,不一会儿,裴暄之推开门从外面进来。
颜浣月问道:“你做的饭?”
“嗯。”裴暄之在门边洗着手,闲闲地说道:“早晨起得早,见外面许多铺子没有开门,便买了些菜回来,借用了店家的厨房。”
颜浣月起身到小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