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他终究赶到了。 再晚一瞬,再晚那么一瞬,便只余珠沉璧碎,黄泉碧落,而他将——永失所爱。 现在,他爱的人如他所愿好好站在眼前,可她爱的人却将永远离开她。 他心口蓦地一疼,仿佛能与她感同身受。 “咳......”罗不悔急喘了几口气,忽然咳了起来。 他的胸口耸动,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舒儿,别为难张太医,他尽力了,你......你陪爹说说话,好不好啊......” 云乐舒哑然阖目,很快又睁开,刚刚溢出的泪被她信手挥拭。 她折身转过脸,露出一个比哭还要凄美的笑,“好......” “上山迟,下山疾,命途亦如此,你不要难过......” “是我......是我不好,是我害了您......”云乐舒肩头微颤。 “真是个傻丫头......是我对不住你和浈儿才对,你的心最软,终究还是肯认我这个爹......我已满足了......浈儿他......日后若肯携妻到我坟前祭拜,我......便瞑目了。” “他也一定会原谅您的......”云乐舒哽咽,声音里充满了克制的悲凉。 “......舒儿,一定将我与她葬在一处,一定......”罗不悔眼角滑下一滴泪。 可是娘她......葬在薛家陵园......云乐舒沉重地点点头,不忍拂夺他最后一个请求。 君亦止眸光跃动,走到罗不悔身边蹲下,与云乐舒并肩。 他深深看了一眼罗不悔,转头凝视云乐舒,缓缓道,“你母亲如今葬在百灵山中,她的身契亦已从薛家迁出,她再不是薛家人。” 云乐舒脸上纵横几道血泪交错,一双漆乌的瞳眸盈着泪光,诧然一怔。 罗不悔枯白的唇扯出一个浅淡的笑,饧朦的双目满是感激,“君上洞悉我意,我......殷谢难酬。” 他喘了口气,眉间痛苦皱起,茫散的目光落在云乐舒脸上,满是不舍和牵挂,“舒儿,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任性......” 君亦止知道他至死犹在担心云乐舒余生无人相护,他也想端言直道,向罗不悔允诺自己会照顾好他唯一的牵挂。 可偏偏云乐舒所有的灾难都是因他而起,当初信誓旦旦与江九皋许下的那句“护她一世周全”,他也并未践言。 如今面对罗不悔,焉有资格再行诺许? “舒儿会听话的,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们伤心了,你不要睡好不好?你还要给舒儿熬姜糖的,我以后再不挑了,什么红豆味的,绿豆味的,我都会乖乖吃的......”云乐舒看着罗不悔逐渐垂落的眼皮,慌乱地抓住他冰凉的手,揣在手中无力地揉搓着。 “下雪了......舒儿你快看,你......最.......最喜欢雪的......”罗不悔缓缓阖上眼,似乎累极了。 张弼俯身探过罗不悔的鼻息,又抚过他颈侧,叹息着摇了摇头。 三面隔扇门镂透光影,雪光彻亮,阔门大敞,骤雪纷纷被风挟入。 云乐舒失声痛哭,哀毁骨立,“我不喜欢雪......我讨厌雪......我最讨厌雪了......” 君亦止挺身,让那瘫软的身躯有所倚靠。 “哈哈哈哈哈哈!看你历此切肤之痛原来也这般痛快,方才那曲《时霎清明》本是为你而改的冥曲,可惜倒是白白便宜了地上这位......你不是问我为何感到畅快吗?让你痛苦或杀你泄愤便是我最大的快意。”被押在一旁的林月虚白衣染血,面目狰狞,忽然癫笑起来,笑声骇怖。 云乐舒猛然爬起身,蹒跚地扑向他,扯住他的衣襟,声嘶力竭质问他,“你为何要杀我?为何!” 林月虚双手被反扣在身后,任云乐舒揪着自己的衣服,直挺挺立着,只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漂亮女人发疯。 他脸上诡笑不绝,“你大概不会记得我这样的小人物,但是‘伯仁’终究因你而死,谁来偿命啊?必然......是你啊。” 没有人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只觉得此人疯魔。 君亦止近前,伸手将云乐舒拉回自己身侧,阴鸷的目光扫向林月虚,“是谁指使你的?” 林月虚止了笑,没有回答他,而是自说自话,平静地盯着云乐舒的脸反复地观摩,“我阿爹也很疼我......他说乐工虽为贱籍,但若是有天分又肯吃苦,也能凭自己的技艺得到别人的认可和尊重,阿爹说,恰好我这两样都占了,将来我定能通过遴选入京,我们便不会再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