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日在船上,岳暻说她脸厚如墙,他才是那什么脸皮厚如城墙吧,轻易拿别人的小命做威胁,还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闻到手上油纸包着的糕点冒出来缕缕香气,岳岘看向云乐舒的目光变成了可怜,他忍不住道,“父王,让儿臣再劝劝嬷嬷,您别罚她。” 云乐舒转过头,朝岳岘快速地挑了挑眉,又露出个欣慰的笑,看得岳岘一怔。 这孩子真是太容易哄了,几块糕点就能让他为一个陌生人挺身而出,该有多缺爱啊。 岳暻低头看向自己的儿子,有些意外他的勇敢,“你......” “殿下这才多大,别总吓唬他,他肯这般仗义直言,又有怜悯之心,你该好好夸他才是。”云乐舒看岳岘说完话那惊惧的可怜样儿,终是没忍住。 这孩子多好,她一看便很喜欢。 郦婼樗惊诧地看向云乐舒,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很快,随时准备跪下为岳岘辩解认错,而顾嬷嬷也同样地怔住了,那灰暗的眼睛里,对多了几分考量。 “嬷嬷,你别为难孤。”岳暻将目光移开去,只哀求似的看着顾嬷嬷,似乎遗忘了这段插曲。 岳暻竟然没有出言斥责岳岘,也没有追究云乐舒那番狂言,在场几人都松了口气。 云乐舒看他们个个汗不敢出的样子,才开始觉得后怕。 这里是岳国的禁宫,他是岳暻,不是景玥,他是外面传说的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诡将,是那个登上王位后血洗前朝后宫,大诛不法贵戚,狠夷淫奢豪强的邪悖国主。 而她只是个小小女医,还是个行走不便的小瘸子。 她立时端正态度,顺着岳暻之意直切正题。 “顾嬷嬷,您就让我替您施针吧,我家中也有个嬷嬷,她是极疼爱我的,我也......很想念她,可是如今离家万里,不得相见,您就假装是我家嬷嬷,让我尽尽孝道吧。”她确实挂念肖嬷嬷,每遇着年纪稍长的长辈,总心不由主想起在图璧时被当作小姑娘宠爱的日子。 肖嬷嬷扮演了她人生中第一个母亲的角色,在那之前,她根本不知道母爱是何物。 不光是变着法儿地给她做好吃的,事事都以她为主,生怕她从皇甫明月那儿吃到半点暗亏,真真是将对芙月和君亦止的感情都腾挪到她身上了。 五台山事后她不肯再与君亦止同床而眠,便跑去肖嬷嬷房里与她睡了三个晚上,她像母亲一样守着她,开导她,给她添火炉加被子,给她熬药喂药备宵夜,一宿合眼的时间加起来都还没有一个时辰,把人生生熬出了满嘴疹疱,她实在心疼才又回了承天殿。 肖嬷嬷对她是真的好,不知她这一走,她老人家得多难过。 云乐舒哀求似地伏在病床前,一副软绵的可怜相儿。 顾嬷嬷转头看了她许久,终究点了点头,岳暻悄悄地松了口气。 云乐舒便笑了,向史医士借用了针具,只留了史医士一人在房内相助,小心翼翼地为顾嬷嬷行针。 岳暻移步到厅中,坐到交椅上,与郦婼樗道,“王后,白姑娘的饮食起居就由你来安排吧,对了,她身上还有伤,让史医士照看着,勿怠慢了她。” 郦婼樗点头,“王上放心,臣妾会妥善安排的。” “太后那里,礼数全了便可,你与岘儿平日里没事不必去福宁殿了,委屈还没受够吗?”岳暻看向始终垂眸恭谨的王后,语气虽是淡淡的,却隐约透出一丝柔情,郦婼樗却并未发现。 “臣妾遵命。” “孤知道她不喜顾嬷嬷,顺带着看不惯来小苑探望的人,王后,你这些年常常过来,惹得她厌恶刁难,委屈你了,也多谢你。” 郦婼樗惊疑地抬眸,望见岳暻眼中几分明朗的温情,才知道原来他是在关心自己。 她心里有些酸涩,又有些暖热,上午被宋太后冷嘲热讽的委屈和不甘便都散了,只要他理解,只要他愿意为此多看她们母子一眼,就够了。 云乐舒为顾嬷嬷施过针,许是痛意不那么强烈了,顾嬷嬷阖了眼安详地睡了过去。 这屋舍造得很用心,窗牖四通,悬着遮光的帘子,又通风又敞亮。 光撒在顾嬷嬷霜白的头发上,荧荧发亮,那沧桑的面容映着光,高高的鼻梁,清秀的眉眼分外明净。 哪怕被岁月残蚀至此,也依稀可窥见她从前的美貌。 云乐舒收起针具,替她盖好被子,又轻手关了窗,与史医士出了房门。 史医士告诉她,顾嬷嬷其实才三十九岁,与当今太后同岁,她会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经历过一场血沥沥的虐害。 先王儿子很多,宠爱的儿子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