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讲,她这次出宫若是博得君亦止更多信任,年关夜宴出逃,便更容易了。 “不早了,歇息吧。”君亦止轻轻抓住她还在和烟玩耍的手,提醒道。 “可我还不想睡......”云乐舒想象着紫璃大婚的盛况,只感流光瞬息。 当年与自己在薛家甘苦与共的那个小小的姑娘,如今竟也要嫁人了,只可惜师父不在,若他知道紫璃有了一生的倚靠,他也会欣慰的吧? 君亦止轻轻抱住她,轻声问道,“怎么了?” “一晃眼,已过了这么些年,我想到以前和紫璃在薛府的日子,便有些抚时感事,如今只觉得那像是一个遥远的梦。” 她乖乖依偎在他怀里,那清淡独特的佛手柑香气萦在鼻尖,她莫名觉得心中安宁。 君亦止愿意静静聆听,她便乘兴多说了些,“也不知是我忘性大了还是生了病变得迟钝了,好些事情都记不大清了,像侯氏,我当年恨她恨得嚼穿龈血,可我现在也已经快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只记得她看大姐姐和弟弟时总是很温柔的样子。” 君亦止只知道她从前在薛家过得不好,却不知道那几年发生了什么,他轻声安慰道,“有些事情能忘记,何尝不是一种福气。” 却似想起来些不开心的事情,言语间落了几丝阴霾。 云乐舒点头,“是啊,有些事情是该忘记的。” “如今这样已经很好了,有些事虽腐在心中,隐痛多年,如今却也得了剂良药,虽不见得能使之疗愈,亦不能枯骨生肉——却能止痛啊,朕,已心满意足。”君亦止又顾自说道,黑曜石般的瞳孔里不知为何,透着沉郁。 云乐舒病中时他便奢求自己能成她的一剂良药,未曾想,如今竟是他离不开她,她反倒成了自己的药。 云乐舒听得糊涂,却隐隐感觉君亦止抱着自己的手紧了紧,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想要留住些什么。 “我听不懂......”她仰头看他,见他那双深不可测的墨色眼睛里仿佛浸润了月色,又载满温柔多情的眸光。 她只觉得自己心跳都缓了一缓。 “你想念你母亲吗?”他忽然问道。 “想念呀,我想着若是她还在,多好呀。小时候同样被罚跪,大姐姐才跪了一刻,侯氏便恨不得把所有药膏都替她擦一遍,又亲自喂她喝药,我在祠堂跪了整整一夜......怎么会不想要自己的亲娘陪在身边呢?”云乐舒想起娘来,便自然想到了爹,想到爹便想到他是这一切痛苦的根源,心里忽地低沉下来。 君亦止心疼她,伸手去摸她的脸颊,指腹抚过的温暖,让这小小天地里两个没有娘的人均得了安慰。 云乐舒觉得自己今晚感慨颇多,而君亦止更是不同平日,好似多了些忧愁,这可真不像他。 “今日是我母妃的生辰......”君亦止沉吟片刻,方敞开了多年闭绝的心,将自己心中那道伤痕示了人。 他拥着怀里的人,满怀的温香柔软像是能源源不断给他能量似的。 他在心中无数次窃喜,自己终于有一人能倾心相诉,自己终于不必打叠起国君的那一套,能在某一刻与一人示弱。 母妃之死,便是他唯一的弱处。 云乐舒微讶,听见他寂寥而酸楚的喟叹,“可如今,这世上好像没有几个人记得她了。” 原来他方才说有些事情能忘记,亦是一种福气,指的是这桩。 只怕芙月夫人惨死之事,他作为她唯一的儿子,至死也忘不了吧。 同床共枕日久,云乐舒从未见过这样脆弱的他,只记得他从来都是丰姿隽爽、不怒自威的风度,哪怕是温情蜜意的时候,亦给她十足的压迫感。 她讶异他能与她推心置腹说这样的心里话,软了语气,“今日是芙月夫人的生辰,不如我们让人备些祭品,陪她饮几杯如何?” 君亦止轻轻笑了,耐心与她解释,“母妃一向最恨父皇为她操办生辰宴,尤其生下朕之后,她更是听不得‘生辰’二字。” 云乐舒睁着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问他,“这是为何?” “还不是因为你们女人麻烦啊。”君亦止纤长劲节的手指忽在她眉间戳了一戳,又道,“母妃她尤其爱美,就是脸上多生了道皱纹也是要难过半天的,她道,过生辰便是提醒她又老了一岁,还不如把生辰忘了,只当自己年年十八。” 云乐舒听罢便如醍醐灌顶般,掩嘴而笑,心想这位芙月夫人可真是有趣得很。 “肖嬷嬷说她闺中时便爱美,每日梳妆打扮,身上没有一处不妥帖的,就是生朕时,也还要求身边的宫人替她随时梳妆敛容,决不许自己披头散发、仪容不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