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缟带着崔俊勇、姬国梁、韩谓以及侯燮已经在殿里坐了小半个时辰,心里未免惴惴。虽然是打了胜仗特地恭贺并告捷的,但他心里着实不轻松。 这话怎么说哩,杨贺父子长时间占据东乡,搞得抚州、南昌两府鸡犬不宁。 临川县、洪都县税收断绝,官军缩在城里瑟瑟发抖,官员们成天愁眉不展地奏报说“贼势甚大,不可制也”。 但是人家赵重弼居然出手连战告捷,转眼丢掉的已经收复 杨缟真不知该恭喜皇上,还是为自己的官运到头而哀叹。他心情复杂、矛盾,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了下对面的姬国梁。 “此人现在可谓春风得意,哼!他一定就等着老夫下台,好自然接手做这个首辅的那天!”杨缟暗自恼火。 姬国梁兴奋得脸上都冒出光来,余干大捷后,连着五城收复,这不能不让他这个兵部尚书高兴,这是兵部最露脸的时刻呀! 此刻他正手拈白须,望着天某处不知在想些什么,心思好像根本不在杨缟这里。 “诸位大人,久等了。”刘太监忽然从宝座后面的夹道出来,他的出现让几位老臣都立身起来,皇帝驾临啦。 “各位爱卿久等,朕正着急给一位臣工写信,所以耽搁了些实在抱歉!”赵拓对内阁的老大人们说话一向比较客气。 赵拓说着从刘太监手中的托盘里拿起一份奏折:“这是朕来乾德殿路上时,收到的江西布政使石毫密奏,说已经安排六千官军会合丰城,切断杨贺北逃道路,并在山外设伏,专等他钻入笼子! “诸卿,你们来报捷朕是很欢喜的,也很欣慰,这么多时日总算是听到些好消息。看来杨家父子不过尔尔,将帅一换立即就让他扛不住了。哈,朕很期待他被剿灭,听说此贼授首的消息!” “臣等遵旨!” 杨缟觉得心头狂跳,后背上冷汗像蚂蚁般流过,他想咽口水,嘴里干干的。茶杯就在那里,但是他不敢动。他就像是只老龟,将头缩在壳子里,一动不动。 而文人就麻烦多了。杨缟是北地人,姬国梁则出自江南,荆湖出身的韩谓与辽东出身的崔俊勇,本届内阁北地人士占三位。 今天又过了一关,但是还有明天、后天呢?他心里知道皇帝是希望他自己提出下野的,但他品尝了这么多年权力的滋味,怎舍得一朝轻弃? 首辅大人不知道,皇帝隔着窗棂一直盯着他的背影,从他走下宫殿台阶,直到晓事在宫门外。赵拓轻轻叹息:“权力这东西,难道就这样美味难舍么?” 大军离境,这样空虚,要是朕早就按捺不住了。各位回去别光想经验教训,还得防患于未然呐!” 他可不怕父亲动家法,刑不上大夫嘛。再不济还可以往太夫人(杨缟的养母)那里跑!听到父亲大喝,他也只是瘪瘪嘴,不再继续刺痛他就好。 这时候杨缟身上正在冒汗,他心想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在催促我自己站出来担责,然后就这么下台? 杨缟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自己是这样的下场,他更期待将来能够皇帝下旨致仕,然后赐金还乡。 “哦,臣等是来向陛下告捷。托陛下洪福,今日收到江西告捷,先说收复进贤、东乡、余江,后又有一信使报称金溪也已经为李丹部属安仁团练使杨乙所克。 他不禁瞟了眼皇帝,却又不曾从少年天子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不由地忐忑起来。 赵重弼在后面赶,李丹在南面拦,一起努力将这只困兽赶到官军的笼子里去,然后将大门一关,看他还能猖狂几时!” “但是诸公,朕心里却高兴不起来。”皇帝起身走到他们面前:“你们好好想想,为何之前官军拿杨贺父子毫无办法,而现在他们几个却能够步步前进、处处凯歌呢?” 可谢敏洪和郑寿这两个人分别代表江南系和川湖系,在朝堂上公开争位互相倾轧让赵拓很是不满,因此他不太愿意让他俩入阁,以避免争斗被带入权力的最高层。 杨缟走出殿门,这才摸出手帕来擦拭额头和两颊的汗水。他站在台阶上望着同僚们的背影出了会神,这才叹息声向宫外走去。 “臣等不敢劳陛下致歉,陛下日理万机,臣等些许等待本就是应该的。”杨缟等行礼已毕(非大朝会及节庆、祭祀不行三跪九叩,本朝常礼见驾鞠躬作揖于额前即可)后,他带头表示说。 “陛下英明!”杨缟口里随着众人说,心里醒悟原来皇帝是接了石毫的密奏知道这事的。 “都是那杨涛坏了局面,大敌当先竟然束手而无一策,此人无能!”崔俊勇道。 现在竞争最激烈的是河南安阳人,刑部尚书仪中生;来自浙江诸暨的体仁阁学士、中书右参议谢敏洪;以及荆湖宜昌人,同善阁直学士,吏部右侍郎郑寿这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