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安殿，这恐怕是乾元宫里最安静的一个殿。它四面有两重环廊，中央核心是个殿庑式木结构的小殿，周围有四座小小的木桥通连，桥下是四季环流的清水。 夏季水流为小殿带来凉意，冬季下方暗修的暖道提供了温暖湿润的空气，总是使这里舒适、宜人。 朝南的正门上方是宣皇帝题写的“清流精舍”三个漂亮的行书字；东边的桥进出内宦，西边进出宫人、女官；北面则是污物退出的通道。 一般赵拓从前朝退下来并不在本宫的主殿乾德殿休息，他在那边接见内阁、开小会，举行私人会面，但是休息向来都是从乾德殿北出来，经过廊道前往钦安殿里的“清流精舍”。 一阵呻吟和沉重的喘息之后皇帝发出了欢愉的怒吼，刘太监的拂尘摆动下，内宦们抬着水桶、金盆（铜制）上前将水温调好，一名女官上前在门外轻声呼唤了声：“陛下。” “进来吧。”赵拓在里面说。女官便开门，指示着宫女们带着手巾、干净衣物进屋。 这些宫女也不敢抬头，就在玄关里跪成两行，空气里奇妙的气味让她们脸蛋都红扑扑的，没人敢轻易动作。 女官脚上穿着薄底袜子进入寝室，先拧了块帕子为皇帝擦拭上身，同时又对随自己进来的一名年长嬷嬷点了下头。 那嬷嬷微微躬身，扶着还在打颤的宫女起身，也绞了块帕子帮她草草擦拭。这时听那女官的声音问了句：“这孩子陛下可还满意？” 皇帝稍犹豫下，叹口气：“怪可怜的，赐夫人号，赏个院子给她。” “给刘爷道喜，托皇上洪福，江西前线大胜，进贤、东乡、余江三县均已收复。 本朝太祖时期文官是比较受气的，自隆治帝特别是仁宗皇帝以后文人地位大幅度改观，现在文略压武一头，但也仅限于朝堂，这股风气尚未蔓延到地方，所以皇权在两者之间的平衡还算成功。 “江西南道，果然陛下有识人之名。石大人、赵大人刚刚上任这才几日，进贤、余江与东乡都收复了！哎呀，真是苍天有眼……！” 这种“掺沙子”的做法，看似任性，实则内有深意。 后来募兵制兴起，卫所兵重新降到百四十万，然而营兵也达到了三十万的数目，而且营兵所费高出卫所兵五成以上！ 现在可好，卫所兵还是百二十万，营兵却已经接近了七十万，总人数只增不减，而且卫所兵队伍中还三番五次地出现投贼现象，这让皇帝对卫所兵的印象极其不好。 “嗯？”刘太监纳闷，回头看了看时辰牌子心里嘀咕：“这班黄门都是知道皇爷午睡习惯的，怎么今日换了个新手吗？”他撇撇嘴，低声问：“梁芜，你见那人什么表情？” 温尚宫脸上有些发烧，连忙踩上绣鞋，一面口里说：“不敢居功，大官是这宫里的总管，咱们都是借了您的光呵。”说着告辞。 看看门口，赵拓压低声音：“你知道，这憋在心里的火不出来有多么难过。好姐姐，你就帮帮我呗。” 听了这话，嬷嬷和女官对视一眼缩回手来，推那宫女谢恩，然后就有人递过衣服来将她裹了，送到隔壁厢房去见太医。 当初太祖定下各地卫所兵百二十万的定额，到了太宗时期由于对鞑靼人作战，卫所兵一度达到一百四十万规模。 温尚宫贝齿轻咬，移过来曲膝坐到床边，向周围看看，故意叹口气，扶赵拓在枕头上睡好，伸手从胸前摸出个绣帕来。 他并说：此次车兵、骑兵、骑步兵混合行动在江南地区绝无仅有，如能成功，可以作为组建江南各省官军新式战兵营、游兵营的一个范本。 然而今天自己信重的现任提督江西军务赵重弼忽然说出了“精兵简政”，这四个字引起皇帝的深深思考。 赵重弼在里面报告了他与李丹商议，决定兵分三路，同时调集湖北、江西官军准备围歼杨贺的江山军，以及进贤、余江、东乡三县被攻克的详细经过。 但是面对文官们三番五次地提出裁军，他就是不肯轻易点头。事情牵涉到文武之争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如果皇帝轻易表态支持其中一方。 刘太监愣了下，眼珠一转：“你去，叫秉笔孙老爷过来问上一问究竟什么情节，是不是密奏。若不是密奏，便叫孙老爷接了、看过，写上黄条再递进。” 忽然，清流精舍的门被推开，温尚宫袅袅婷婷地出来，到刘太监身边福了一福，说：“刘大官，陛下刚刚睡熟，留一、两人陪侍即可。” “那，刘老爷你看这密折……？” 恰好外门打开（精舍三道门：外、中、内，皇帝睡醒后从里向外由值宿内宦逐层打开），看见刘太监捧着个托盘上台阶，笑盈盈地向自己走来。 其实赵拓已经醒了，他倒是想睡呢，可惜习惯还是将他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