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顾平瀚准备回朝的消息,顾山卿是在七天前收到的。
那会子正是葛东晨遇刺的第三天,他和顾森卿厮混了两天,玩够之后,原本打算登门去看两眼可怜的葛绿眼睛,谁知收到了顾平瀚的还朝书。
于是他心情不好,越发需要拽着顾森卿灭火,什么葛东晨,什么含泪绿眼睛,抛掷脑后了。
顾平瀚在北境八年,前五年每年仲春回长洛,一般待上两三月再启程回北境。
现在他已有三年没能回来了。无他,顾山卿这三年在朝野里数次驳回他的还朝书,让他这位昔日的世子哥在北境吃风雪吃得饱一点。
今年他封了平邺王,去年攻打西境一年,顾平瀚没少在暗地里支援军备,看在这份上,他决定把世子哥放回来瞅两眼。
且顾平瀚身边有个神医谷的谷主张等晴,神医脾气大,请也请不到,只好把顾平瀚当买一送一的货了。曾经有个病弱的痨病鬼让他看清了人生如朝露,病来如山倒,他想把好医师挖到身边来,如果墙角挖不了,那也罢了,能使唤上多久就多久。
顾山卿不喜欢他的好三哥。
他知道这是他单方面厌恶,顾平瀚对他并没有多少恶意,因为大概也没有多少在意。
顾山卿就不一样了,他装不了无事发生,内心深处仍然有天大的芥蒂,他讨厌他世子哥,讨厌他从前鲜少站在他身边。
顾家五个手足,顾平瀚作为出生不久就指定为世子的下任继承人,在众手足的年少时期,在父王母妃的高压下,他的站位举足轻重。
顾山卿十八岁前的日子不好过,未尝没有希望过世子哥帮他两把,可惜没有,且对比鲜明,最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他和二姐同时处境艰难时,顾平瀚站在了二姐的阵营,后来他和和亲在北境的长姐又几乎同时艰难,顾平瀚选择前去解救长姐。
抛开重大节点,回望生活细节,他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领受家法和被关押进禁闭塔楼,顾平瀚几乎不曾替他向顾琰求情,后来换成五弟犯错,他倒是能顶着压力向顾琰和安若仪求情,减免了五弟的多次惩戒。
顾山卿有一箩筐的不平和屈辱,他又有太多次的狼狈时刻被顾平瀚目睹,那些下跪折腰挣扎屈服充斥着整段岁月,顾平瀚没有帮他,或许也帮不了他。
所以世子哥其间做错了什么吗?没有。
他的期待投错对象了吗?那确实错了。
顾山卿懒得反省是不是自己最讨人嫌才得此不公,他只觉得世子哥很讨厌。望天望地不如望自己,得到机会之后,他直接动手,不想见的尽驱逐,不想留的尽杀死,世子哥也在他不想见的名册上。
所谓兄弟本是同根生,顾山卿认了,止步于此,不打算加深什么手足情谊。
北境有五千里远,距离产生淡忘的美感,他的不平得以稀释。
但洪熹年后,顾平瀚每次回长洛,逮着机会就说教,劝阻他解开一些郁结,于是顾山卿冷笑着把他卡
在北境三年。
阴鸷转瞬即逝,他被顶撞得回到现实。嘶了一口热气,顾山卿抱紧了所得的这个稀罕物,这个战利品。他把下巴靠在顾森卿肩上,一手抱着他脊背,一手用力地按住他后颈,让顾森卿滚动的喉结贴在他肩颈,以此来熄去躁火。
他听着锁链在交合的搏动里叮叮作响,听着分不出彼此的呼吸,从激烈的鼓噪里获得安宁。和顾森卿拥抱,接吻,温度和手感都是最好的,肉贴着肉就能直观地感觉到自己是一滩活肉,魂魄在酒池肉林里洗濯。
顾森卿似乎在高兴,力气比以往大了不少,怀抱灼灼,顾山卿被吻得眼前发黑,松开后大口呼吸时,顾森卿没头没脑地亲他的脸,热烈濡湿,吧嗒作响,用亲吻描摹他的五官,像一头狗链子松了的野狗。
他觉得该给顾森卿一耳光,让他老实点,文明点,但又觉得,这样就很好。
他喜欢这暴烈的热潮,无可替代的生命力。
直到朝服上的龙绣被搞出了水痕,顾森卿才从撒野中回过神来,大手摸摸,眼含愧疚,更像垂耳的野狗了:“山卿,对不起,我把它弄脏了。”
顾山卿垂眸看一眼,脏得好,一个反晋逆贼的浊物玷污了晋国王侯的朝服,痛快得很。身披这身朝服的他本就是衣冠禽兽,如此才是回归了本来面目,污浊不堪但酣畅恣意,这才是他,混迹上流与下流之间的他。
他抓皱那狼藉的龙首,有一瞬间想要把层层叠叠的伪装衣物撕个干净,让顾森卿的脏不含阻隔地落在他皮肉上……随后他回神,觉得自己发神经。
“没轻没重,罚你画一百条紫龙。”他卡住顾森卿的喉咙,“一百条,不许有干净的,每一条都要脏得恰到好处。”
顾森卿耳朵更红了,不好意思地说一声好,然后低头亲他的手腕,很虔诚的模样。
顾山卿觉得他在讨好自己,在撒娇。这么大块头的家伙,不会说多少好话,但就是很会撒娇。
顾山卿简直想暴揍他一顿,但付诸于行动的是亲他一顿。
这个妖精,这个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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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上朝,又是一天的紧锣密鼓。
下朝时他想尽快回去,顾守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