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地堡之外。 珲江北岸的密林毋庸置疑是残酷的,这片严峻的土地考验着每一个行走于上的生灵,无论是林木或是动物,还是人类。这里贫瘠的资源因辐射变得更为稀缺,所有生物都必须拼尽全力争夺那一点点口粮才能维持生存,所以珲江北岸的生物,很少有伴生关系,都是食物链的上下级掠食与被掠食关系,这与珲江南岸那富饶而又优容的广袤良田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头食尸鬼匍匐在灌木丛中,它硕大的前肢弯曲向前,夹在肩膀中的半圆形头颅紧紧闭合了裂颚,小的可怜的眼睛更是直接闭紧。这是一种臣服的姿势,大多数食尸鬼的一生都不见得会使用这种向决斗胜利方表示敬畏的失败姿势,但是此时此刻,树林潜伏着的上百头食尸鬼都朝着一个方向做出了同样的臣服姿势。 是鬼王么?并不是,纵然珲江北岸有传言遁入了黑暗种生物,然而在这种传言流出后没多久,复兴军的精英小队与真正的主战机甲便循声而至,将昔日的灰野人敲了个稀碎,因此复兴军有句玩笑话叫做“变异兽太多了吗?那就去杀点野人。” 是族群之长吗?也不是,因为排头做臣服姿势的赫然就是头身材最为壮硕的尸鬼,它那虬结的肌肉群,一般的轻武器无法造成杀伤,非要机炮不可。 随着尸鬼做臣服姿势的,还有尸鬼的猎物,人狼群。也是尸鬼的天敌,油蛛群。除此以外,还有在复兴军名单上必杀的变异兽,比如沼栖妖、龙盔鼠等等。 它们都在朝着一个人影臣服。 惨淡月光中,那名接受着万兽朝拜的人落下的坐骑的背,此人身下蹲伏状态下高度便有三米的虎兽轻轻低下头,任凭主人抚摸着额头上的“王”字,这位小同安岭的王者乖巧好比一只家养大橘猫。 月光倾斜,更多的骑着虎兽或狼兽的野人战士露出身影,他们没有用骨刀骨矛这类令人发笑的兵器,而是握着突击步枪或是骑步枪,虽然装束不一,武器不一,但服役过的人一看就能知晓,这些都是装备完善的士兵,而非凭血勇的蛮族。 暗色的斗篷将此人溶在了夜色里,然而野人士兵狂热的目光中,却能清晰看到这位“羁绊者”的假面和烧伤的半边脸颊,这两个普通的事物反而意味着至高的荣耀,在每个野人战士眼里,这意味着羁绊者终将实现她的诺言,带领部族,越过江水,夺取南方人的土地! 一切,从今夜开始。 没有动员,没有鼓舞,只有简单的挥手致意,坐骑和野兽不自觉跪伏下就说明了她的权威。 这支军队,就这么沉默在密林中,当密林的危险全部汇聚一处,就连野火也阻挡不住。 “开始吧。”羁绊者微微偏头说道。 旋即,紧随羁绊者身侧的卫队分出数人,他们的装束几乎和复兴军士兵一模一样,除了被撕去的齿轮麦穗章。他们前进到地堡外,由于连日战斗下,一切的室外监控点都被清除,因此他们很轻易就抵达了地堡的绝对视野盲区,然后他们开始熟练的架设天线,实现全频段干扰,最后,为首一名反戴了军帽的男子,握起了野战电台通话器,用标准呼号与地堡联络。 “这里是救援部队,番号是……指令码……,请求开门。” 依山而建的地堡纵然千军万马也难以打破,但只要那扇大门打开,就像是不设防的珲江,麦穗只需要俯身捡拾。 …… 密林某处。 沈如松头疼欲裂地醒转过来,他疑惑了一个刹那为什么天地是倒转的,便意识到自己被四肢捆缚着倒起来被挂着,宛如一头被猎取的待宰羔羊。 他没有尝试挣扎,因为穿进了侧肋的矛杆随着颠簸而一下下痛击着伤口,巨大的痛楚叫他几乎没有能力思考,用了很长时间他才勉强控制住,睁开一丝眼缝。 透过射入窗棂的光线,沈如松能发现这是火把光束,而他被绑着地方也只是个乱糟糟臭得很的土屋,但好在身上浓烈的臭味倒是被洗掉了,看来野人俘虏了他也受不了尸鬼黏液的腥臭。 沈如松努力回忆沦落到这个地步,但是搜索遍了脑袋,仅有被击昏后的零星记忆,迷迷糊糊想到是被灰野人抬着进到一个类似谷地的地方,可能是巢穴,可能是聚落,这对他来说目前并不重要。 他尝试着动了动身体,这一下就牵扯到诸多伤口,但是感到只有小规模渗血,凭借伤口的愈合状态,沈如松判断出距离尸鬼巢穴外的战斗大概过去了三到六天,而且身下还有一个水桶和一些食物残渣,这说明灰野人实际上给予了他基本的医疗和照顾。 沈如松苦笑了声,虽然灰野人没跟传言一样直接给生吃了,但没舍得宰了他,显然是要把他作为更大的筹码,毕竟一个活生生的复兴军士兵,哪怕是交换,也能换上半个步兵班的装备,灰野人又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