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擦黑,老者接过船夫递过来的酱牛肉,大口大口的啃着。
不知为何,她一个大家闺秀印象中头一次过这样风餐露宿的生活却似乎不觉得难受,仿佛是习以为常一般,这个适应程度让令狐棠有些意外。
身后传来船夫关心的询问:
“大爷,您一把年纪了还独自出远门,家里人放心吗?”
令狐棠咬一口牛肉,嘶哑的嗓音干笑一声:
“他们自己都顾不上呢,没工夫担心我。”
家里人都在牢里呢,不然她这么拼命图什么。
许是意识到这个话题戳到了老大爷的痛楚,年轻的船夫抿了抿唇,没有再问。
两个人沉默的用过晚膳,令狐棠拍了拍手,熟练地顺手在看不出颜色的麻衣上擦了一把。
看着水中的灯火打亮自己的倒影,她皱巴成菊花的脸上闪过一丝莫名之色。
明明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扮相,不知为何偏偏觉得眼熟,仿佛她认识水面中的老人一样。
说来可笑,她觉得自己难道是天生做神偷的料,躲过了秦朗的暗卫逃出红螺寺,连易容都这般得心应手。
虽然买不上人皮面具这种东西,但令狐棠有自己的狠活。
改变了嗓音,容貌,乃至于性别和身体特征,别说是河岸边的官兵了,哪怕秦朗站在她面前都未必能认出来她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家闺秀竟不惜扮丑易容成了驼背弯腰的老者。
尤其是她腿疼还没好,弯着腿瘸着点走路扮成老者简直是锦上添花。
这副扮相不容易让人怀疑,更有令狐棠自己的考量,比如现在。
“我上去方便方便。”
令狐棠沙哑着嗓音,身后的船夫传来打趣的语声:
“就在这河边解决了呗,大爷你还不好意思呐!”
令狐棠:“……”
这热情,她无福消受。
老者沉默着弓着脊背踏上码头,几个壮年男子路过,就见她不偏不倚的撞了上去。
“老东西你找死是不是!”
“这么瞎还大半夜出门,怎么没摔死你个狗东西!”
“娘的什么味道,真晦气。”
令狐棠弓着身子连连道歉,语气卑微又虔诚,她近乎是慌不择路的连忙离开,几人却没注意她不自觉间勾起的唇角。
直接下毒太蠢了,她还要费劲吧啦的混进酒馆后厨,惹人生疑不说,而且慢性毒药不好控制发作的时间和剂量,对此她有更好的办法,静候佳音。
想着,令狐棠去街上溜溜达达的转了一圈,路过一家酒馆却见两个楚家商会伙计打扮的小伙迎面走来。
“你说楚公子到底是等谁呢,感觉他今天怪怪的。”
“那哪是你我能知道的?估计就是单纯心情不好。”
“嗐,从大公子手上接过来的活计还能心情不好?这不是老爷看重他吗。”
令狐棠挑挑眉,不动声色的路过两人身边,心里却思考看这两人不谙世事的模样,看来楚然对于楚家商会的人似乎一个字都没多说。
“嘁,从楚仁手上接过来,能是什么好活计不成?”
“天真。”
令狐棠当然知道楚家的脏活几乎都是楚然在干,他要是手段不够脏,令狐棠还真不敢跟这种人深交,胆小不好太干净也不好,容易裹乱。
她摇着头耸耸肩,顺手买了点干粮包好塞进怀里。
今晚还有场硬仗要打,要是饿肚子可真是太憋屈了。
夜色深深。
皎洁的月光在水中揉碎,令狐棠坐在船头脑袋一点一点,终于捱到了楚家商会卸货换船的时辰。
她余光瞥过河岸边的客栈,几人探头探脑的探查着情况,令狐棠戴着斗笠别人看不清神情,她却透过斗笠大摇大摆的直直注视着那几人。
楚然这一队显然请了镖师,她若是想不动声色的接近楚家的商船确实也困难。
但这几个人出现让她的一切计划都得以进行,令狐棠一边盘算着登船的计划,一边默默计算着她带来的药能用到多久。
大理寺关了太久,她的消息传递不出去,唯独能拿出手的就是之前调配好的存货。
加上她走的仓促,满打满算也没几瓶。
这玩意儿对如今的令狐棠来说就像钱,不揣个万八千的总觉得心里没底,令狐棠心里慌慌的,在想见到楚然第一件事就是让他给搞点药材来。
出门在外,保命的手段可是安身立命之本。
楚家装船卸货动作很快,两艘船离得近,七上八下的半个时辰就装的七七八八了,令狐棠缓缓伸了个懒腰,打个哈欠慢悠悠的上了岸。
商船到远离河岸还有一段距离,看着身后打着哈欠的船夫,令狐棠默默把碎银给他放在跟前儿,扭头跨上码头沉入夜色之中。
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