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饭的小车。一勺一勺潲水样的吃食,哗啦啦地浇在碗里,黑黑的后脑勺埋进去,呼噜噜地又灌又吸。 有的人不吃饭,躺在木舍角落的影子里,一动不动。有的人坐在门口,眼睛空洞茫然,仿佛对周遭事物都失了感觉。 不少木舍空了,门外也没有了编号;相比林三酒上一次看见的地下农场,其实普通人的数量已经大大减少了,大概是趁乱逃走了许多——然而她无法理解:留下来的人,怎么竟然还有这么多? 鲨鱼系为了减少损失,大概是用强硬手段把农场封闭起来了……这也就解释了普通人跑不了的现实。他们或许是想要先将普通人都关起来,再慢慢重新建立起一个行之有效的系统? 可是有一点,却令林三酒总觉得不对劲。 农场里实在……太平静了。 在谎言被捅破了,猪形堕落种们都被杀了,过去的秩序消失了,自己被当成家畜的真相暴露了,接着又被进化者囚禁了……为什么这些普通人们,会如此平静得近乎麻木? 就算不能反抗进化者,以林三酒对人类的了解来看,也很难想象人群之中会相安无事,没有争夺抢斗、没有拉帮结派,没有发生更恶劣的事……农场里甚至连一点声音—— 不,有声音。 是广播的声音。 “昨天农场中的管理层受到了来自外界进化者的袭击,有数位猪先生为了农场,已英勇战死。但是请大家放心,我们将伤亡损失控制到了最小,也正在重新掌控情况,一切都很快会回到正轨……” 昨天? 林三酒激灵一惊,从意识力的讯息中睁开了眼睛。 府西罗看见的地下农场,到这里就结束了。 至能源送达倒计时—11:45 (林三酒看见农场的两分钟之前) 府西罗坐在地上,一只胳膊肘懒懒地搭在膝盖上。他的另一只手伸进前方的夜色里,仿佛要在空气里寻找摸索什么东西似的,慢慢地游移几次,停住了。 雾白天光蒙在地面上,树林上,好像一层纱。过了几秒,府西罗慢慢地曲起了五指,就好像要轻轻抓住那一层纱。 而这一片夜晚,也确实应从了他的心意,在他的指尖下收拢折叠,浮起了皱褶,心甘情愿地蜷进了他的手里——世界,逐渐被捏起了一角。 府西罗将拇指指尖一点点地,往深里压陷了下去,压得那一片被捉起的世界,都微微开始颤抖起来了;他的神色却还恹恹的,似乎这件事并非是他想做,只是情况走到这一步,他不能不做了。 大概唯有身处于附近的人,才能形容出当空间被穿破了的那一刻,仿佛连大地都倾斜了;好像他们不再身处于一个星球上,而是坐在一张板子上,板子一歪,整个世界都会滑入底下的黑渊里。 府西罗却好像毫无所觉。 他直到这时,才终于抬起了右手,同样朝前方的空间破洞里伸了过去——一阵隐隐的、模湖的惊呼和交谈,好像是从破洞里挤出来的水,断断续续地滴落在他的脚边,风一吹,就干涸消失了。 “……是你吗?”一个女人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了起来。“跟枭西厄斯有关系的那个人……” “嗯。”府西罗好像连张嘴的力气都找不出来。 在这一个音节之后,他顿了两秒,仿佛唇舌是沉睡着不愿意起身的人,慢慢地说:“我对农场……毫无兴趣。” 从空间的破洞中,又像风一样扑出来了一些断断续续的声音;恳求,陈述,提问……府西罗只垂着眼皮,既像是对无趣世事的烦厌,又像是止不住的沉重悲伤,最终只剩一片无动于衷。 “我只要一个东西,”他低声说,一点水光在眼角闪烁。“……现在就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