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松松。
羂索逐渐对自己有了清楚的认知。
在普通人眼中,他已经是天赋异禀了,可在咒术师这边,他什么都不算。
在平安京的平庸,和在山里家中的看重裹挟着羂索。
他乘着木筏从溪流向下,以为自己能看见波光粼粼的湖泊,可迎来的却是黑海。
波涛快将他吞没了,可他只有破旧的船桨,稍微用力就会被折断,最后没入海中。
羂索有时会做梦,梦到自己站在房屋面前,撑着从老师那里借来的伞。对他细心爱护的母亲从屋子中睡眼惺忪出来,见到他之后露出惊喜的神情,连忙喊醒了父亲。
羂索在陌生屋舍外,父亲问他回来做什么,是到了归家的时候了吗?羂索说,是,我要回去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
何以为家?
刚答完,屋舍便燃起了黑色的火焰,转瞬间将父母吞没。
羂索想救他们,走进火中,他看见了父亲劈柴用的斧子,从架子上取下,返回头看见了父亲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
别过来,不洁净。父亲说。
咒术师可以斩断不洁之物,羂索说。
你真是有大出息的孩子啊!那好,不洁之物就交给你解决了。父亲说。
好。羂索说。
黑火昏颓,手中的斧锋泠着光,羂索用这把斧头劈开了不洁之物,丑陋的肉块跌在他脚边,眼睛睁着,嘴角含笑。
从屋舍走出的时候,天光大亮。
他醒了,是在老师的家中。
我做了一个黑色的梦,梦里全是火,像是聚集的怨灵。羂索向老师说。
老师摸了摸他的头,怜悯道:那不是梦,我从你家门外把你捡了回来,你的父母已经去世了。
羂索看向自己的掌心,斧子被握在掌心时沉甸甸的感觉还留着,劈向父母时候的钝意也停在上头。
老师解释说,天气干燥引发的大火,而你家中的斧中寄居着怨灵,趁大火时袭击了你的父母。
——并非寄居在斧中,而是寄居在我的心里啊。
羂索认清了一件事,原来自己的老师也是庸才,连这么简单的事情也看不穿。
从那以后,羂索不再于家和平安京中辗转,老师给他拨了一处偏僻的屋舍,就这样,他在咒术界平凡地学习,平凡地成长。
他不再寻求脱离平凡,自从杀害自己父母后就再也没有这样被施加的理念了。
如今的羂索,更像是在不断探索咒术师本身。
普通人和咒术师的界限在哪里?咒术师之间的差异本质又是什么?除了术式、咒力之外,是否存在其他决定性的要素?
他在月色下伸手,细细看着自己的掌心,回过头,屋舍的阴翳处站着的黑色人影像极了一直等着自己回家的父母。
定睛一看,那并不是父母,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平庸至极的咒术师。”那个人虚着猩红的眼,竖瞳立起,比平时羂索在镜中看到的自己还要虚伪。
“虚弱的鬼。”羂索回应。
“你会需要「虚弱的鬼」的。”那个男人走入月光,断言。
这是合理的买卖,资质平凡的咒术师想要研究咒术,缺的是天赋——或者是时间。
原本羂索看中的是后者,却又从老师那边听到了武士源博雅在追杀鬼的传闻。
源博雅为何人?
平安京最刚毅正直的武士,再傲慢的人也不会在他面前露出自己的不堪,因为那样只会倒映出自己最丑陋的一面,而武士对此毫不在意。
他也是狂言家和大阴阳师要好的挚友。
狂言家为何人?
被阴阳师安倍晴明从荒原寻来的神子,与已故的两大天才咒术师交好,三言两语改变了咒言师咒言的代价,曾自由出入黄泉的奇迹。
源博雅会在遇见自己处理不了的妖魔时,寻求好友的协助,这个叫鬼舞辻无惨的鬼毫无疑问会被解决,这是不用去怀疑的事实。
更何况,狂言家总是能道破事物存在的本质——自己所追寻的本质。
羂索立刻改了主意,他找到了源博雅,虚情假意地倾诉了被鬼挟持做下的无奈之举,并寻求武士的协助。
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丑陋,或是不甘——这些加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终于,在夜晚即将逝去的时候,羂索见到了传闻中的狂言家。
满地都是破碎的月光,三个人中,唯独那人直直看了过来。他周身都是松和的平静,懒懒散散往哪儿一站,微抬下颌。
“你就是羂索。”
并非问句,相当笃定,被喊到的时候,羂索的手指动了动,意外想起了在很小时候,父母一声声教他念那个名字的记忆。
羂索看他走进,狂言家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因为敛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