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亮起暖橘色的灯光,影影倬倬,略显昏暗。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黄包车停在了时浅渡家大门前。
小玉早就算好大概时间,候在了门口。
她打开大门,把提前备好的银钱给了车夫,又将两人迎进来“小姐,白先生,你们回来了,今天可还顺利”
“当然顺利,座无虚席,满堂喝彩。”时浅渡用肩膀顶了顶白逾明,“还得是我家白老板。”
“不愧是白先生你经历了这么多事却还在坚持,老天总不会亏待你的”小玉嘴甜,在旁边附和了一声,又道,“这一天也累了,晚饭已经备好,小姐你们快进来歇着吧”
忙活大半天下来,确实是累了。
时浅渡用了晚饭,又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便抱着小收音机窝上了床。
不多时,白逾明也进了房间。
他例行查看一遍窗子是否关严,在拉上窗帘之前,透过窗,往远处的虚空中望了几眼。
时浅渡瞧见他的小动作,问“还是放不下,想去看最后一眼”
“不是。”
白逾明自然之道她说的是什么。
他摇摇头,视线在戏班子所在的方位停顿几秒,便回过头来。
“既然无论如何都回不到过去,那就不如断得干干净净。刚才我是在想,希望师父泉下有知不会怪罪我的选择,等我百年之后,再去给师父赔罪。”
说完,他没有犹豫,直接拉上窗帘,把一切都遮挡在外。
时浅渡在某些时候还是挺佩服他的。
善恶分明,当断则断,一旦掌握了真相,就不会优柔寡断,比大部分人都来的果决。
“你倒是挺果断,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就当您这话是在夸我了。”白逾明略显自嘲地笑了笑,“我这人大概也没多少优点,也就是看得开,不想以后,只看当前,专注在此时此刻就好。不过这种性子也惹出不少麻烦,先前不就是得一时的快意气节,惹那洋人不悦,才一连带出这么多祸事。”
“你别这么想,你啊,最多就是信错了人。全心全意相信的人存心想害你,你躲也躲不过。”时浅渡耸耸肩,“要是那天你没直接拒绝詹姆斯,而是留在舞会上,兴许当天詹姆斯就在宴上出了事,乱哄哄的没及时发现,最终没抢救过来那你都等不到我回国,早就去见你师父了。你那举动看起来莽撞又不识趣,实际上,没准还救了你自己一命呢。”
白逾明大抵是想到了什么,坐在床上突然顿住动作,面容微怔。
片刻之后,他缓过神,又露出自嘲“您说的也是。”
不管怎么说,他也就是个没天眼的凡人罢了。
有诸多的不好,做诸多的错事,还信一些错的人。
多正常啊。
但像他这么惨的,终归是少数吧。
他想着想着,多多少有些丧气,嘟哝道“您说,我是不是真的特别笨,看人眼光特别差啊。”
“眼光差”
时浅渡不满地撇了撇嘴。
跟她在一块儿,竟然还说自己眼光差。
她眯起双眼,在白逾明手上掐了一下“怎么,你这话是在暗示我不是好人”
白逾明连连摆手,直言正色道“那自然不是,能遇见您是我的福分,我相信”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闭了口,不再言语。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表情跟着变得沉闷些许。
时浅渡歪头“怎么不说话了”
白逾明坐在床边,垂眸看向身旁的女孩。
她总是懒洋洋地笑看着他,好似满是宠溺,容许他傻乎乎的、没头脑地任性。
看到这样的笑容,他就知道,自己不论做什么,都会被无条件地包容。
“我本来是想说,我相信您不会跟他一样,永远不会伤害我抛下我的。”他轻轻地笑了一声,听不出情绪,“但我又一想,这好像是拿话逼您对我做出承诺似的,未免太幼稚了些。”
“承诺什么的,不过是随口说出的骗人的话罢了。”
时浅渡说得不以为意,语调不屑。
白逾明按在床上的手指一紧。
他点点头“您说的是。”
一时之间,两人谁都没再说话。
空气变得沉闷起来。
他摊开被子,一如平常地给时浅渡细细致致地盖好。
一边状似无意地继续说“但我还是想听。”
说完,他还掀起眼皮,大着胆子往时浅渡脸上瞥了过去。
尽管知道时浅渡看不见,但他总是感觉自己像是被注视着,所以每次的“偷看”都很小心。
时浅渡抱着枕头,喉咙里响起一阵闷闷的笑声。
坦诚的人,某种意义上讲,真是可爱啊。
透过薄薄的两层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