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好天气。 戴眼镜、高个子的年轻人任由又厚又重的资料顺应地心引力,将胳膊扯直、几乎要扯到地上去。 他双手怀抱着文件夹,胳膊肘还挂着一件摇摇欲坠的西装外套,就这样勉勉强强地一路走到写有“公安调查厅调查一部第一科”字样的门前。 他腾不开手,努力抬起脚尖敲了两下门,没多久就有人应。 “是三水啊,”开门的人说,“进来吧。麻烦你了。”却没有要伸手分担资料的意思。 三水朝科里的前辈道谢,憋着最后一股劲将资料挪到房间中央的办公桌上垒好。 直到这时,他因为清晨赶电车而有些迷迷糊糊的脑袋才看清科室尽头那间属于科长的办公室——石川龙平和另一个男人站在窗口说着些什么,百叶窗遮蔽了他们的样貌。 三水没看几秒就收回目光,抹了把汗,帮前来验收材料的前辈一一将资料分类。 “这是所有能够找到的关于松田阵平的资料记录,这是警察厅近几年公布过的行动记录,这是我们查收的窃听器的技术报告……”他一边说话一边气息还有点不稳,“前辈,我不明白,科长为什么这么笃定这件事是松田阵平主导的?” 他昨天跟着科长实地跑了警察厅一趟,虽然本就没抱着要当场撬开松田嘴巴的期待,但总归还是盼望能至少找到点线索的。 然而,松田阵平此人严防死守的程度就如他那张没有情绪的脸一样难以攻破,那天三水回到家整理当天的谈话信息时,甚至借用了大学时用来做定性数据分析的计算机软件。 然而,即使是最新版本的NVivo给出的结果,也依旧是松田阵平似乎对相关事件一无所知。以至于到了最后,三水都不禁有些怀疑松田阵平也许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不是主导,而是知情。”前辈看了他一眼,“科长也是听上级的指令办事,你知道,有些内部信息来源是连我们也不方便公开的,上级让我们做什么,照做就好了,不要过多追根溯源。况且,松田阵平的确看起来很可疑,不是吗?” 他看起来很可疑吗? 三水并没有回答,只是在心里默默回想着。 如果窃听事件真有松田阵平参与甚至主导,那么他一定是个可怕的反社会分子,将撒谎当作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事,听说公安偶尔会收编有特殊才能的涉案人员,虽然松田阵平想必不是这些人的一员,但他做间谍的天赋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公安才会把他从警视厅调过去——谁知道呢? “好了,先来看看松田的个人资料……”前辈搬来一张转椅,开始一页一页快速阅览,“小学到高中都读的是家乡的本地学校,东北大学化学工程系毕业,通过二类公务员考试,去东京上了警察学校…...毕业之后就直接被警视厅机动队特招了?还挺厉害的嘛。我记得一般的警察都要从巡查开始当起。“ ”松田警官好像是很厉害的拆弹专家。”三水拘谨地坐在他身边。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不继续当拆弹专家了呢?因为怕死吗?但是,如果怕死的话,想必他从一开始就不会接触这个行当。” 前辈快速翻过几页资料,一目十行地掠过松田阵平在机动队时参与过的案件。 “还真的全是重大案件,连我都记得电视台播报过其中的好几个……那么,到底是什么让他突然选择加入公安,一直这样干下去不好吗?“ ”也许是因为公安的薪资更高?”三水猜测。 ”不不不,他那样的人绝不是为了薪酬才干活的。你也看到过松田阵平的个人资产表吧,除了基础房产和代步用车,他的生活几乎没有任何重大开支。他父母在老家有固定资产和养老金,不需要他操心,他自己住着分配的警察宿舍,手里两套东京都的房产平时就空置着。最该死的是这人连女朋友都没有,逢年过节也没有买礼物的需求——他简直无欲无求。” 前辈顿了顿。 “但没有人是没有欲望的,三水,有些人看起来过得清汤寡水,其实只是因为他的欲望被藏起来了。对松田阵平来说,到底是什么激励着他天天待在警察厅加班呢?” 三水挠了挠头,半晌应道:“……也许是身为警察的责任感?“ 前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将手里的资料卷成棍敲了敲桌沿:“难道你每天早起赶电车提前到办公室,下了班还要整理材料、填写报告,也是因为身为公安调查厅一员的责任感吗?” “……诶?” ”绝对不是吧?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呢?要是没有前辈们压着你打杂、考勤绩效在后面策马狂鞭、不好好干活就升不了职、升不了职就涨不了薪、涨不了薪就没钱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