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银生扛着一截樟树,赶着大水牛来福经过了石坑河堤的水车工地,看见管工地的夏木狗端了剩饭出来喂狗。 范银生就给木狗打了个招呼,本来他是懒得跟木狗打招呼的,但考虑到自己的儿子范东廉现在他手下打工谋生,就多少给木狗个薄脸吧,于是就说:“领导,吃过午饭了?” 木狗转过头来,见是补锅佬范银生,还赶着头水牛,于是就回答道:“什么钟点了?还未吃午饭?狗都开始吃了!”范银生又问怎么要你亲自喂狗?煮饭婆呢?木狗就说煮饭婆三姑请假了,是她老母亲走了,要去送最后一程。所以这两天由我临时管做饭和喂狗。 木狗喂完狗,就叫范银生进办公室饮茶,歇歇脚。范银生此时确实是又饿又渴,于是就把肩膀上的樟树卸下,把来福驮着那两段也解下了,拴好来福就跟木狗进了用水竹搭建的临时办公室。一进到,就听到了有人睡觉打呼噜声,声音是从另一个房间传出来的,声音很响,像锯木头一样。范银生就问是谁睡得那么香?木狗就说是领导,水车工地总指挥夏天满。范银生就问是不是以前在卓木九养猪场负责担猪屎上山那个猪屎满?木狗连忙“嘘”了一声,低声说:“就是。” 木狗给范银生倒了杯茶,范银生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一连饮了三杯才解渴。木狗问范银生吃过午饭没有?范银生摇头。木狗就说,如果你早点来,就有饭菜招呼你的,不过现在拿去喂狗了。范银生就说不用客气,我等下回家吃就行了。说完就从后背上取下水烟筒来抽烟。副总木狗也从裤兜里抽了支烟叼嘴巴里,点燃,猛抽一口,喷了口烟出来,然后问范银生日子过得怎么样?幸福不?范银生默默吸烟,没有回答,因为他弄不清楚怎么样的生活才算得上幸福,幸福的具体标准又是怎么去认定的。 木狗见范银生不说话,就又说:“给你讲个新鲜出炉的新闻,你应该是感兴趣的。” 范银生就说:“如果是国际大事,就别去说了。” 木狗:“是本地的头条新闻,告诉你,风水大师田贵兴今天早上死了!” 范银生一愕,觉得这条新闻确实具有突发性,爆炸性,其强度不亚于刚刚登录的台风“杜苏芮”。 好端端的一个人,况且又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又能预测吉凶的一个风水大师怎么突然间就死了呢?是怎么样死的?范银生确实是很想知道这件事的具体情况。 木狗见范银生对这个事感兴趣,于是吸了囗烟,就把这个事说了个大概:原来今天一早,风水大师为了养生,为了延年益寿,就天蒙蒙光出来乡道上散步。他散步也和常人不同,他是按照养生专家提出的做法去散步是背着走,在公路上逆向背着走。以前一直这样走,都没有事,但今天和以往不同,偏偏就有个猪肉佬开了辆无牌照小四轮飞速赶去屠宰场准备拉猪肉,把正在公路上往后退的田贵兴撞飞出了河堤,当场去世!而这位猪肉大哥还以为是撞飞了一个树头,继续加油往屠宰场去拉猪肉,争分夺秒地去挣钱!直至到警察来找他,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估计是卖了一辈子的猪肉,赚到的钱也不够赔偿。而田贵兴做了大半辈子风水师所得的收益,估计还未开始去亨受,就人去天堂,钱在银行了! 范银生听完之后,心情相当沉重。人生,怎么会这样子的?田贵兴懂得帮人看山看水预测吉凶,怎么就不为自己着想一下,预测一下呢? 范银生因为肚饿,也没有跟木狗聊多久就离开了工地办公室,继续往家走。 范东廉吃过午饭,正倚在石坑河边的大水竹林边闭目养神。他虽然说是闭上眼睛,但心中清醒且耳听八方,就算是河里有条小鱼跃上水面他也听得一清二楚,更何况是范银生赶着来福从河堤上经过? 范东廉见老爸走近了,就上前来,说要帮老爸扛那截樟树回去。范银生就说:“扛个六七呀,什么时候了,你下午不用开工吗?”范东廉看看手机,确实是差不多够时间开工了。于是又回到竹林里坐下,顺便摸了支烟出来抽。他一直望着老爸范银生赶着来福走过石坑大桥,就在那一刻,他似乎对自己的父亲有了个全新的认识:觉得以前他说过的道理都很有道理,觉得老爸能够做到现在这样,已经是很努力的了。 范银生一路上,脑子里老是想着风水大师田贵兴的意外离世,在脑海里反复模拟着那场车祸现场情景。田贵兴怎么会有这样的结局这样的下场?是他自己找的,还是上天安排的?…… 范银生回到村口,老婆银生二嫂已经戴着顶草帽在那里等,一见到范银生就骂:“干活都看看时间嘛,现在什么钟点了?牛扛得住,人都扛不住啦!不吃饭怎么样干活?” 范银生好像没有听到老婆在说什么,伸手就去解牛背上面的木头。银生二嫂又骂了:“傻鬼,能不能先把你扛着的木头扔掉再去帮来福啊?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在桥头堡那里饮多了烧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