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程曼瑶在日记中写道:“有一些不好的事,汉娜和家里闹翻,彻底回不去了,她丈夫被带去登记,所有在柏林的犹太人,包括哪怕八分之一血统的,还有就是另一半是德国人的,统统要记录在案。 但也有高兴的事,霍伯特来信了,他一休假就回来,还寄了十几张照片,大多拍的风景和建筑,还有他和战友们的合影。 六月,德国又对苏联不宣而战,之前纪延飞的来信里便提到过,这位元首对布尔什维克的刻骨仇恨,早晚会对苏联下手,他预言成真,果不其然。 霍伯特却在此时被派往了法国,休假推后,他寄了张明信片给她,上面印着埃菲尔铁塔,背后寥寥数语,程曼瑶也只有等待,她感到煎熬和无助,这是必然要面对的,她一直知道。 好在这种焦虑没维持多久,一个夏日的午后,霍伯特突然出现在程曼瑶面前,他瘦了些,看上去却更结实和成熟,依旧是灰绿色制服和长靴,却让她倍感亲切,努力压制着自己过于激动的心情。 “你收到我买的礼物了吗?是香水。”霍伯特摘了帽子挂好。 “没有。。会不会是寄丢了?”程曼瑶倒了杯凉茶递过去。 “我去洗手,”他边洗边懊恼道:“有可能,包裹太多,买东西寄回家的人太多了。” 天气较热,当然和北平的夏天没有可比性,卡尔乖乖趴在地上吐着舌头,懒洋洋的。 “你家里呢?没给他们买些什么?”程曼瑶又端来洗好的葡萄,坐在椅子上看着他道。 “也许是寄错地址了,给汉娜买的也有香水,还有一些别的,连同母亲的,我父亲不喜欢德国以外的一切东西。” 男爵好极端啊,不过这话只敢在程曼瑶肚子里打转。 “他认为法国人堕落,英国人贪婪,所以我们才发动了战争,和我一起去法国的同志里也有这种想法的,女人涂指甲油在他看来都不可忍受,妻子要是浓妆艳抹,他宁肯离家出走。” “那你呢?”她只关心他的想法。 “我买了礼物不是吗?”霍伯特望着她笑,那双清澈而幽深的蓝灰色眼睛,此刻透着些许恢谐。 “你父亲应该也不喜欢我。” “这倒是。。你沾了江的光,他对你表哥评价很高,但对中国这个国家完全不了解。” “说的好像你了解似的。”程曼瑶不服气地将他一军。 “我在了解,了解一个国家最好的方式就是学习他们的语言,我在自学,当然时间并不多,正好有你这个好老师。” 不得不说,人是需要接触的,以前头一面见霍伯特,感觉他气质高冷,又是贵族,肯定拒人于千里,实际上此人既温柔又善解人意,做他的女友程曼瑶只觉得幸运,中国人信缘份天定,这大概就是了。 “中文比德语简单,真的,刚来柏林那会儿,我默单词背语法头发都要掉光了。” “我不信,感觉太难了。”霍伯特直接浇冷水给她。 “好吧,我会当个好老师的。”程曼瑶一本正经看着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