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戎摇摇头:
“反正咱们江州绝对不是最晚完工的,只是没有之前那么快了而已,陛下与朝廷诸公为何不满?”
面对欧阳戎的疑惑眼神,容真抿嘴不语,眼神低垂,视线落在那副似是老人用的拐杖上。
此拐杖应该是御医大夫临时找来的,比较老气古旧。
欧阳戎也循着她目光,落在了拐杖上面。
桌前一片寂静。
欧阳戎忍不住先开口:
“东林大佛难道还有什么下官不知的隐情?此佛不是配合大周颂德天枢一起修建的吗,用于弘扬佛法、祈福国运?”
容真没有去看他,胳膊肘撑着桌子重新站起身,摆手婉拒了欧阳戎的搀扶。
她撑起拐杖朝床榻那边,缓慢挪去,同时背身丢下话语:
“没有为什么,江州现在是越早越好,这是……是陛下的殷切期盼,也是本宫被陛下专程派来的原因之一,你只要知道这点就行了。
“欧阳长史,嗯,看着咱们最近相处不错的份上,本宫小小的多嘴一句……此事若能办成,就是简在帝心。
“当初桂州蓝长浩为何发疯了一样倾尽州财人力、飞速造像?想抢在你们其它三洲之前摘得头花?还不是有人点拨过他,知道那份浩荡圣恩如何博取?
“现在这份机会就摆在欧阳长史面前,本宫能说的都说了,你别再问了,自己去想。”
欧阳戎忽道:
“可下官不是蓝长浩,而且这位兄台的首级,听说现在还挂在桂州城门的城头上呢。”
“但你比蓝长浩厉害,不止一点半点。”
容真蹙眉打断,顿了顿,她解释一句:
“所以本宫现在才会耐着性子和伱说这些,其他人,本宫懒得讲。”
欧阳戎平静以对:“可是女史大人还是有话没和我说完。”
“什么话?”
容真置若罔闻,脚步停了下来,背对欧阳戎说道:
“再想想吧,办法总比问题多,本宫不太懂造像之事,只监督日期,是否按时完成,现在你那边延期,本宫必须得管,你自己拿办法。”
欧阳戎偏过头:“下官尽量。”
“尽量?”
容真有些不满的回头:
“大雪封山又如何,大伙都辛苦一些,不要停工,继续造像。”
欧阳戎脸色严肃起来:
“女史大人以前没在江南待过吧?可能不知,南方这边的冬天,不像北方那般干冷,而是湿冷泥泞,雪夹雨,临近大江,风不停,冬日雪期强行施工,去开凿山壁,早上江岸山间还会起雾……反正十分危险。
“这不是劳命伤财是什么,骂名是跑不了的,就算女史大人想代替扛,陛下和朝廷也洗不清。
“况且,下官当初在江州至圣先师庙,当众答应过江州士子与全城百姓,造像决不行那劳民伤财之事,此乃承诺。
“反正只要是下官在任,就不会这么干。”
欧阳戎语气异常坚定。
容真沉默了。
少顷,她望向窗外,表情有些不满道:
“若是佛像建在城里,造一座立身像,哪有这么多事,本宫早就想说了,欧阳长史偏要选在城外那什么双峰尖,造什么石刻佛像,听说还要在东林大佛旁边造很多座佛像……”
欧阳戎打断:
“东林大佛肯定是优先建造的,后面石窟内的佛像群只是附带的,为了均摊成本,多揽些富人富寺的钱,不会影响前者进度。况且一枝独秀不是春,浔阳石窟若是建成,将是江南佛门各宗佛像艺术集大成者,是能传世千年的。更别说它还是一项水利工程。”
容真蹙眉,回首说道:
“可本宫打听了下,其它几州造像,包括洛阳那边建造颂德中枢,都是在城内建造大佛,此举简单方便不少,在冬日也无需担心大雪封山之事……”
欧阳戎摇头:
“女史大人你也看到了,浔阳城内也没有造像的地方,总不能去拆民屋吧。眼下已经是下官能想到的最好方案了。”
容真直视他眼睛:“有些事,总得有舍有得。”
欧阳戎默然了会儿,抿嘴:“那就舍些时间,稍微延期。”
容真脸色不虞,欲语。
欧阳戎却站起身来,手扶桌面,语气严肃道:
“石窟造像的好处早就说过百遍,陛下和朝廷那边早已同意,所以才开工建设的,女史大人现在为何又提异议,又在抱怨。”
容真不再言语。
二人保持姿势,僵持了会儿。
直到容真微微一叹,率先打破沉默:
“本宫这几日休养的差不多了,先去看看,就明日上午吧,你按时过来,一起出城,本宫去浔阳石窟瞧瞧,再做计议。”
欧阳戎点头,转身离开,不拖泥带水。
翌日一早,容真刚穿戴完毕,撑着那副老式拐杖,出门等待。
很快,院门口处,欧阳戎的身影赶到。
容真刚要开口,发现欧阳戎递上一物。
她微微一愣。
只见这是一根翠绿色的手杖,崭新无比,竹子材质,宛若碧玉。
此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