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的安慰在当下不啻于一剂强心针,看他还算游刃有余,我不再担心他,而是帮着千军万马把刘丧迅速塞进门里。 蛇虫来势汹汹,在瞎子开枪解决掉最初的几只后,更多的虫潮蜂拥而至,从砖缝的破口前仆后继挤出身体来,扑通着掉落,不过眨眼的功夫,已经铺满大半间佛室,而洞口蠕动的虫子大军还未有衰减之势。 我目瞪口呆看着被枪打得稍退的虫浪:“到底还有多少,怎么跟水龙头似的没有尽头。” “所以他们不能炸门进来。” 即使眼力衰弱,瞎子换弹匣的速度依然令人眼花缭乱:“这么多虫子放出去也是一场麻烦。” 我点点头,趁着瞎子阻击虫子的间隙,从缝缝里钻进大门。 瞎子的火力逐渐捉襟见肘,他垫后,千军万马火急火燎丢下刘丧就来跟我一起招呼瞎子,他正好打空最后一组弹匣,刚要丢枪进门,失去火力压制的蛇虫竟一下暴起,如堆叠的蝗虫一般,身子不约而同弓起,猛地就往瞎子的面门窜过来。 轰——! 瞬间一条长长的火龙喷出,弹跳在半空的虫子躲闪不及,被焰火喷个正着,表皮烧的卷曲起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佛室顿时焦香四溢,连石砖都给熏黑了一大块。 纵使瞎子躲的及时,脑门还是被热浪烫焦了几缕头发。 千军万马甩完火条子,马上掐起口诀,手指结印几乎要结出残影来,帅没五秒,他就被一骨碌跳进来的瞎子迎面撞上,往后一仰,倒退好几步摔出个屁股墩,抖落满地符纸。 我见状赶紧使出吃奶的力气把门合上,瞎子拽动机关,听见大门落锁,无数虫子刹不住车,被硬生生拍在门上,乒乒乓乓的,像油炸小丸子,我长出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千军万马念念叨叨就去捡符纸,什么都是祖师爷赐下的宝贝,直接扔到地上多么多么不敬,不捡起来好好供着,三清真人要劈死我们的。 一天到晚得罪各路神佛,不是被这个劈就是被那个劈,我早不在意,但想着刚才好歹是千军万马立下奇功,不然现在瞎子要变成虫子屎了,于是随口敷衍两句,翻身又去推刘丧。 刘丧不知是吃错什么药,按理两人不轻不重的一撞,千军万马都没事,他体弱多病也不至于睡成这样,推半天不见他有什么动静,只呼吸微微一滞,转瞬就均匀下去。 “瞎子,你会把脉吗?” “必须会。” 或许是眼睛彻底失去作用,瞎子干脆摘下墨镜,只闭着眼,伸手却能准确的摸到刘丧身上,我过去抬起刘丧的手臂,塞进瞎子手里。 他像模像样的摸一会儿,告诉我们暂无大碍,反正脉搏是平稳的,没把出什么毛病,他猜是刘丧一路以来被吓得够呛,晕倒后直接罐破摔,开始逃避现实了,等他躺够了自然会醒来,要是我们等不及,他就把刘丧掐醒。 千军万马非常想说那你掐吧我早不想驮他了,但与我对视片刻,可能是见我眼底隐隐透出的担忧,只砸吧了两下嘴,什么都没说,继续叠他的宝贝符纸。 关心完刘丧,我听着门外犹如油锅般的噪音,心知这不是久留之地,瞎子的状态却让我同样心神不宁,我想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又想到他看不见,只好道:“我先看看你的眼睛。” 瞎子挡住我就笑:“没什么好看的,跟以前一样迷人。” 我无语:“是是是,你天上人间第一头牌。” 瞎子还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我很居安思危的,老早就打算好了,等我哪天眼睛彻底坏了,我就找个富婆把自己包出去,熬死富婆,然后含泪继承她亿万家产。” “你要不要这么能屈能伸。” 瞎子啧一声:“什么屈,顾客至上,生意在哪不是做,你站着的不要看不起我躺着的。” 我心知再bb下去话题就会被瞎子顺势带过,嘴上不接茬,只翻身单膝蹲到他身前,一手搭在他肩上,无比认真道:“不说笑,真的,你给我看一眼,不然不好跟他们交代。” “要你交代什么,又不是你戳瞎的。”瞎子似乎是觉得好笑,却没再坚持,摆摆手:“行了,真想看就给你见见世面,先谢谢师伯。” “谢谢师伯。”我毫无脸皮。 瞎子的双眼在构造上没有异常,起码该有的都有,但是眼球上覆盖着一层浅浅的灰色,如雾弥漫,瞳孔和虹膜都被染上淡淡的浅灰,反光极其微弱,像两个没有光泽的玻璃球。 在我俯身看向瞎子的时候,他没有闪躲,眼睛也不曾因为我的靠近而聚焦或者移动,神色自若,嘴角不羁的气息一如既往,张扬又强势。 我伸手挥一挥,影子落进他的眼底,却没有带来任何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