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木安一直是有心结的,虽然他能坦然接受来自其他时空的记忆,但他对自己的身份划分的很明确,即使同名同姓同样的血液,他也从来没有把两个世界的自己混为一谈过。 而他和我在血缘上的相连是同母异父,那么严格而言,我的父亲,其实与他没有什么关系,所以他会犹豫,会局促,在我与我爸相聊甚欢的时候,眼底会闪现出一丝细微的迷茫,他像个没吃过糖的小孩,想靠近,却又顾忌,几番踌躇,最终只能用一贯的冷淡姿态以对。 其实见他这样,比全然的冷漠更让我心疼,刚刚我很想抱抱他,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又会显得突兀,或许效果会适得其反。 我们从不提及,也没有谈论过的问题,被撕裂、被摊开的猝不及防,疮疤揭开,暴露出满目淋漓的创口,没有结痂的外壳,没有欲盖弥彰的遮掩,只有陈旧的伤,血流如注的,无处可逃。 最后,当我爸选择用拥抱化解所有,我寂静无声地看着他们,光影被拉的很暗,落在他们的身后,像一场落满灰尘的过往,颜色变得不再鲜明,连画面都开始模糊起来,但我还是清晰的看见木安嘴角抿起的弧度,如新月一般,微微迟疑的手最后以同样的姿势环绕回去,仿佛曾经的缺失都在此刻画上圆满的句号。 心中的酸涩终于找到阀门,在无声无息间全数宣泄殆尽。 我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是无法描绘的欣喜,难以言喻的情绪,正从心底缓缓蔓延、上升,直至爬上脸颊和眉梢,在嘴角绽出一朵小花。 一旁的胖子见状,两步走上来,不由得感慨万千道:“也是苦命孩子。” 这怜悯的叹息,这沧桑的语气,像木安的第二个爹。 话音未落,对别人骂他侦查能力堪比狗鼻子的木安立马抬起头,搂着我爹的同时还不忘恶狠狠瞪胖子一眼,用嘴型道:“滚。” 胖子的胖脸就皱了起来,口型更为夸张道:“你个完蛋玩意,不识好人心。” 我赶紧站出来打断他俩的隔空对骂,木安跟我爸充满世纪会面般重要意义的抱抱也刚好结束。 接着我爸拍一拍他的肩,嘴唇弯弯,连鱼尾纹都似乎含着笑意:“以后好好的。” “嗯。”木安轻轻颔首。 在我心中宛若被打翻五味瓶酸甜难辨之时,小哥适时地揽住我,用手为我挽去耳边凌乱的发丝。 苦涩与不舍被温暖的怀抱稍稍中和,我略微仰头,看见小哥正望向我爸所在的方向,双唇轻抿,眼神中的坚毅如同一种无形的誓言,在静谧的空间泛起无数细微的波澜。 最终,我爸软和了眉眼,视线从小哥的面上迅速掠了过去,却如望着我们一般的温润柔软,他什么都没有说,但对小哥揽着我的举动,用目光给予了默认。 在我们的告别渐渐迎向落幕之后,胖子热络的跟我爸挥手,我面向断崖,正准备一跃而下,淡而突兀的声音却再度从身后传来。 “乐乐——” 我忍不住回头,在昏暗中看向我爸。 夜色如雾,轻巧盘旋,在绝对的安静下,似发丝般缓慢的渗入,只听我爸静静道:“我忘了告诉你,你腰上两寸左右有一颗黑色的小痣,在你看不见的位置,你平时可能没有注意到,所以这个黑痣大概也不存于你的潜意识里,在你们下一次梦醒时,你可以让别人帮你看一看你的腰后,如果那颗痣不在,证明你们还在你自己的梦里,如果它正常的出现,你们就应该已经进入下一阶段了。” 我看不清我爸现在的表情,只觉得他声量特别的轻,我微愣了愣,才在懵懂中缓缓点头。 “你要记住,眼见不一定为真,耳听不一定为实,万事小心。” 看着我爸意味不明的微笑,温和里似有许多我不能理解的意思,我刚要回答,腰上轻覆的力量忽然一紧,在风声呼啸之中,我被小哥牢牢抱着坠入悬崖。 飙升到极致的风速搅乱我能看到的一切,我所听所闻都变得非常模糊,旋转的气流声里好像有谁在我耳边轻语了一句,然而我还来不及细细去听,身体与精神就被剧烈的抖动猛然带去另一个世界。 我第三次在巨大的失重感里霍然坐直,脑子混沌,瞳孔涣散,一排密密的汗珠交织在一起,大颗大颗的滴落下来。 ——我扶着头,整个人麻的像只椒麻香辣鸡。 胖子吸着冷气,边揉太阳穴边睁眼:“别说,这梦的后劲还真大,跟喝了似的,头疼的厉害。” “你头疼没准是要长脑子了。”天真抖抖身上的碎石头,又拍掉满头的灰,没有着急起身,而是坐在原地左顾右盼,向我招招手:“你爹退场了,先来让我看眼你腰子。” 胖子打掉他的手,吐口不存在的虚空痰:“要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