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坐在地上沉默良久——除了胖子。 他一直在骂,并在找到小张哥后揪着他的领子,几乎喷他一头一脸的唾沫,对小张哥的所有直系亲属都送上亲切的问候。 “所以……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我们几个人在睡着时,碰巧进入同样的梦境?” 刘丧脸色憔悴的像朵白菊花,眉心宛如花心,皱出一层层的波纹,配上他的一脸苦相,活脱脱的男版祥林嫂。 “目前看来确实是这样,算是巧合,但巧合的既不对劲,又不正常。” 深深的思虑在天真眼角结出一道印子:“你们都睡过觉做过梦,肯定也知道,一般梦是很难有一套完整的逻辑体系的,包括梦中的世界,和人本身的思维方式,都和现实有极大的不同,而且在人醒来以后,其实很难记住梦里发生过的事,但是现在你们回想一下,是不是都还记得很清楚,从我们怎么进门的,到小哥失踪,手电筒被灭,最后我们在甬道失明,寻找出路,被小张哥一脚踹下,每个细枝末节,都清晰的不像做梦。” 一到关键时刻,总是掉链子的天真就会爆发智商高地,并一力扛着动脑子的大任,而且经过拉拉杂杂的一堆事儿后,他心思变得越来越缜密,比起以前顾前不顾后捡芝麻就捡不到西瓜的马虎样儿,真的成长太多太多,逐渐变得有点掌权者运筹帷幄的意味。 “我们做同样的梦就够离奇了,你说的完全没意义。”刘丧并不在乎。 “也对。” 天真反常的没有怼刘丧。 他转头看向断崖后紧闭的大门,眸色流转,从眼底深处泛开一抹晦暗不明的隐光,被隐藏在睫毛覆盖的扇形阴影下面,微微闪动。 根据他们东一点西一点的线索汇总,被梦侵袭的时间线,应该是处于我弹完小张哥第二次试图睡回去的时候,当时他们清理完整扇门的猪笼草,已经累的抬不起胳膊迈不动腿,于是全都退回安全的位置,打算休息一会儿,也顺便等我睡醒。 而我在半睡半醒间,没有分清真实与梦幻的界限,接下来的一系列事件,都诞生在我们几个人入梦所创造出来的虚幻世界。 只要用这个大框子一套,大部分的疑点都能得到解释。 ——华而不实的大殿、跟大殿完全不匹配的甬道、突如其来的失明、毫无征兆出现的四个拐角,以及同一条路原路返回后又来到不同的地方。 可是,还有许多的细节却对不上,也有更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东西不能细想。 天真没有多谈,只打个手势让我们都起来,指指大门,意思是先去看看再说。 我知道他怎么想的,与其呆坐着胡思乱想,不如迈出真理的步子去实地看看,好过头昏脑涨的计较前尘旧事。 大梦初醒,小哥也不再冷冰冰的我行我素,只默默收拾装备,给我递水把脉,摸摸额头检查伤口,再背上我的行李一言不发的跟在我们身后,又回到从前淡如清水的模样。 走路时我忍不住要回头望他。 狼眼的光像透雪一般,攀爬上他的面庞,像星星落下来的余光,照出一片纯净的白,清亮至极。 原本失色的双唇,在花白的光线中渐渐泛起微微血色,棱角柔和,弧度却锋利。 落在平常人身上会过曝的亮度,在他面上融合的非常好,仿佛连光也在给他优待。 我很少会这么无所顾忌的看着他,至少在外面不会,因为现在我的眼睛需要有遮挡,有隐藏,遮住我近乎满溢的心事,藏下我无处安放的张皇。 光束开合,前后摆动,明明暗暗,在墙面摇曳出一道又一道的光痕。 我在看他,又似乎,我看的人并不是他。 “小哥。” 我小声喊他,或许眉心在不经意间皱起,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只见他伸手触上我的眉间,轻轻抚平,“嗯”一声,又揉揉我凌乱的头发:“我没事。” 目光清冷有余,蕴着柔和丝缕。 我挑不出毛病,他还是像往常一样,体贴中不失温柔,一双淡漠的眼瞳,落在哪里都是没有任何温度的,却会在望向我的一刻,化出淡淡的柔光。 心肠早已软的一塌糊涂,我低下头,可理智却在本能的抗拒,它在脑海里声嘶力竭地告诉我——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门没变,花纹还是草,门环也是大象鼻子,妹儿,你记仇,记忆力肯定很好,来认认是不是和梦里差不多。” 胖子甩着手在门前使劲招呼我,深沉也装不下去了,小哥捏捏我的手指,不方便说话时,他常用这种方式来安慰我。 我只能暂且放下心里的疑虑,走过去,胖子从小张哥千军万马中间扒出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