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绕着湖走几米,借着两盏矿灯的光亮,他看到湖中间修建的盐花墙,盯着足有一分钟才挪开视线,嘴上道 “这他妈是苏堤啊,就差两边杨柳飘飘和几座断桥了。” “你这么一说,我耳边都响起《青城山下白素贞》了,法海老秃驴,你懂不懂爱!” 傻话没有被搭理,天真走到涉水的盐滩旁,低身想掬水试试水味咸淡,小哥一把拉住他,拔出刀沾点水滴在皮肤上,然后迅速甩掉:“咸水。” 哥,你一个人的技能树比我们加起来还多,试纸的活你都给干了,能不能给凡人点发挥空间。 天真拍一下小哥,道盐矿伴生很少有带毒的矿物,刚才肚子疼可能是盐里有其他东西,但不致死,让他放心。 秀完知识,他沾点湖水舔一口,说道:“确实是咸水,但没有那么咸,水下肯定有淡水的水系冲进来中和盐度。” 我对天真差点拉我身上这事心有余悸,并不打算以身作死去喝这窜稀水。 天真回身给胖子他们打灯语,我把背包卸下,整理出一些可能会用到的装备,隔许久,胖子和木安才一人一边架着大爷姗姗来迟。 三个人步履蹒跚奔过来,胖子累的筋疲力尽,指着天真就骂 “天真你个兔崽子,你就不应该叫吴邪,你他妈就是个臭邪,你跑什么?这老头要是出事,还得我俩背过来,得亏他还挺硬朗。” 木安搀着大爷走向湖边,雷本昌一看到眼前的湖泊,眼泪立刻就出来了,他捂着脸蹲下,低低的泣声随风回荡,老泪纵横的哭腔里蕴着满满的心酸。 胖子骂完就要冲上去找天真算账,好在天真一向能屈能伸,马上装孙子赔不是,态度端正言辞恳切,讨饶半晌才将胖子哄好。 雷本昌肩膀止不住的颤抖,轻晃的上半身在哭声中摇摇欲坠,显得他本就消瘦的身躯更加孱弱,何其悲怆的场面,配合寒风冬雪,看得我心都跟着发酸。 胖子见状就对我们低声道:“老头这样下去不行,太激动了,刚刚都要抽过去了,不能让他再这么跑着,在这儿出事,咱们麻烦大了。” 连续运动几十个小时,我们这些年轻人都有点吃不消,何况他个半截身埋进土的大爷,天真点点头,找我要来保温壶朝大爷走去。 天真神情有罕见的严肃,先递水给雷本昌,待他缓过来劲就面对他坐下,淡声道 “够意思吧,说到这儿来就到这儿来了。” 雷本昌连连道谢,天真调整刀鞘的卡位,避免它硌到自己的尾椎骨 “能说实话了?你到底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雷本昌一愣,抬头看他的眼神尽是踌躇,迟疑着没有开口。 天真并未催促,用手拍拍大爷尚有余颤的肩,轻描淡写道:“没人骗的了我,我觉得你不算骗我,只是有事情没说,没事,你说出来吧。” 我和胖子站的稍远,距离刚好可以听清他们的谈话,又不至于靠太近,从而给大爷施加无形的压力。 雷本昌闻言正想开口,天真握住他枯槁的手,语气虽温和,目光却是不容置疑的坚硬,他定定的望着雷本昌,缓声道 “老人家,我可以接受别人不告诉我,但你只要骗我一次,我就不会让你在这钓鱼,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说不行,这里没有人会帮助你,想清楚再说。” 天真的外表很具有迷惑性,看着像个温润如玉的小官人,斯文秀气,可他其实是我们之中最执拗的人。 他真正认定的事情,千难万险都是枉然,他一定会死磕下去,风霜无阻,直至他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为止。 此时的天真,气息已经与以往全然不同,雷本昌想抽回手掌,使劲两下竟没有抽动,天真不说话,但他眼底的潮涌十分明显,带着淡淡的警示意味,锋芒锐利的令人无法直视。 雷本昌低眼避开天真的目光,紧耸的双肩缓缓松弛下来,眉间浮现的犹豫消散,我明白,这是心理防线被攻破的体现。 “我——”雷本昌顿了顿,极力止住声线的颤动:“我来找我的儿子。” 天真回头看看我们,征询的眼光带着几分得意洋洋,似乎在说:吓唬人还得看我小三爷,牛不牛逼。 我用口型说个“厉害”,胖子朝他点头,表示雷本昌的说法靠谱,天真一敛神色,重新用肃穆的表情看回老大爷,面瘫如小哥。 “我儿子在这个湖底。”雷本昌望向湖面:“我要把杀死他的那条鱼掉上来,我也要把他钓上来。” 他话一落,水落石出,钓尸杆、深潭鱼、近乎病态的执着,他种种不寻常的情绪波动,一切的反常点都可以找到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