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鸟雀带着路,纸鸢和司川二人一路向东,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到了一处耸立的圆形塔前。 此塔九层,层叠着向上延伸累去,只觉得威武雄壮,气势逼人。 纸鸢站在台阶前,仰头看去,正巧明月渐升,移在塔尖的背后。昏黄的月光洒下,透着迫人的光辉。 纸鸢无端生出了几丝不适之感,她停了步子,窃窃的问道:“这是哪里?” 身旁的司川看出了纸鸢的怯畏,低语解释道:“这里是东郊的祭坛,是皇家之地,现在没有国礼,这里应该是没有人。” 祭祀之地,一向庄严持重,早年间的祭祀行礼通常会使用活物血祭,宰杀成群,弥散的血腥之气结在风中久久不散。这几年元丰帝已老,懂得好生之德,才禁止了血祭。 纸鸢她属于生灵,对这种煞气郁结之地应该会格外敏锐。 看着纸鸢还是蹙眉的样子,司川抬起自己的衣袖递在纸鸢身前,“你若是怕,牵着我的衣袖走。” 纸鸢抚了抚心口,只觉得这里不对劲,周围浓重的气氛压着喘不来气。她感念的看了一眼司川,牵着的他衣袖自己胆子也大了一些。 一阵风吹来,带来一股熟悉清新的花草香味,稍稍驱散了之前凝重之气。 纸鸢动着鼻子仔细嗅了嗅,还没等忆起曾在哪里闻到过,肩上的花点小雀鸟炸了毛。它从纸鸢的肩上一下跳到了头顶,低头啄着纸鸢的脑袋。 催促着两人沿着台阶走上了塔沿,小雀鸟低头对着纸鸢叨咕了一句,忽扇着翅膀一下飞走了。 纸鸢转头,赧然的对着司川说到:“那个……它说就是上面了,它不想过去,就带到这里了。” 司川点点头,表示无妨,皇家每年除夕之后会举行国祀礼,文武百官都要来这里,他也不例外,所以对这还算熟悉。只是不知道肖头来这里做什么。 两人站在塔前,一层环绕着紧闭的木扉,其中一扇敞开了一道口子,流散出室内的光亮来。司川谨慎的走了过去,先行侧身挤了进去,等了一会,纸鸢看到的司川勾手示意的手势,才跟着进来。 入了塔,一层的殿顶内部挂满了灵幡和经文,丈高欣长,重掩的挡住了室内的视线,地面上摆满了灯烛。光影重叠,照在经文上的朱色文字上,诡异中带着恐怖。 经文的内容,因着和广源大师的熏陶,司川也认得一些,多是祈福和超度之语,还有些特殊的符文,司川却看不懂了。 司川走在前面,身后拖着纸鸢这个小尾巴。他撩起灵幡一步一步向前迈去,谨慎的看着四周的情景。 纸鸢没有见过这些繁复的经书和符文,只觉得从心底涌出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她的手脚,让她四肢僵硬,不敢乱动。 那些沉寂在脑海,封存了许久的记忆又浮了上来。阿祖曾说过的故事,鲛人里莫名消失的同伴被人抓了去,丢在道场之下。凝结的文字会封印鲛人的躯体,让他们无法挣脱。 而人会举起镰刀,挥向族人的手脚,放干了她们的血,乞求长生不老。 所以,千万不要相信人。他们是善于花言巧语的怪物。 这是阿祖的警告。 忽地,从敞开的木扉中窜进来一阵疾风,将地面上的烛火尽悉吹灭。 眼前骤然漆黑,脊背上一阵凉风吹过,惊得纸鸢汗毛竖起,她骤然瑟缩着脖子,惊惧让她全身僵硬,向前倒去。 一下闷哼声从司川的吼间溢出,纸鸢慌乱间撞在了自己的后腰上。他当下也顾不得痛了,下意识的转过身来接住了纸鸢。 司川在黑暗中摸索着,触碰到了纸鸢的脸,一片冰凉。 司川心底诧异,他竟然不知道这里会引发纸鸢如此大的恐惧,她到底是在怕什么。 司川拍着纸鸢的肩膀,企图让她回过神来。 纸鸢小小的脑袋一头扎进了司川的怀里,恐惧让她失声,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害怕。许是恐惧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许是恐惧自己有天也会面临这般境地。 司川在黑暗中扶着纸鸢单薄的肩膀,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在陌生的长安城内,自己独居在小院内,夜晚降临自己缩着躲在角落里,不敢入睡,一直等待着黎明升起。 他心中一涩,顿时生出一股苦意。 他笨拙的学着曾经娘亲照顾自己那般,温柔的抚摸着纸鸢的发,低语道:“别怕,没有东西过来。” 又一下一下抚着纸鸢的脊背,让她僵硬的身子放松下来。 手掌的热意透过青衫熨帖在自己的背后,半晌,纸鸢才缓过神来,反应过来,揉了揉自己发凉的脸颊,就要从司川怀里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