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了一场,重雪的身形变得更加苗条怯弱,看着真就是一碰就碎的水晶娃娃,但偏偏又练就一手好箭弩,百发百中,比寨子里好多男儿都厉害。 小楼里只能看到远山梯田上的稻子青了又黄。没有乌达的日子里,重雪的记忆混沌沉重,度日如年,回忆起来又空无一物,好似转眼的一瞬间几十年的日子就过去了。 囫囵记忆里,月清晚更是不知今夕何夕。 直到有一天,重雪的记忆变得格外清晰,那一日也变得格外漫长,清晨的薄雾绕着村寨游走了好久,太阳才慢慢地爬上了山坡,洒进重雪的小楼里,落在重雪的手上,温暖又柔软。 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像那午后贪睡的猫,没来由地心情好。 夜幕降临前,天边火烧似的云霞,将整个村寨动映照在一片飘渺柔软的橙红里,月清晚借着重雪的眼睛,一眼不眨地看了一次人间的落日。 温暖明亮的金色云层互相裹挟,看得人心里暖暖的,月清晚忽然觉得看到了凡人说的幸福,真实的幸福,熙熙攘攘的幸福。 可惜了,虽然白泽和屠麟也在这间屋子,却看不到这样的景致。 苍然暮色,自远而至。 至无所见而犹不欲归。 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 黄昏走向黑暗时,重雪先是有点心慌,然后就释然,好想自己不存在了。 她趴伏在栏杆上,夜里,一阵风过,大片月光挤开了门窗,落下一地霜色。 身形高大的男子便踏着那霜色进了屋,轻手轻脚地在屋里打转,好像在找东西。 本就没睡着的重雪睁开眼睛盯着那人,一时心跳如雷,即使没看到他的脸,她却确信乌达来了。 重雪不禁悄然流下泪来,只觉得好笑,难道又要我再害死他一次! 那人在屋里转了一圈,方才走到重雪的床前,一身外来人的夜行黑衣,作凡间梁上君子打扮,居高临下看着重雪。 重雪一错不错看着眼前人,完美的轮廓,英挺的鼻梁,刀凿般的利落眉骨,以及眉骨之下,那双温柔到仿佛能包容万物的眼睛。 来人称其少时有仙人入梦说他为寻宝而生,便立誓要看尽天下宝藏,为此离家云游多年,受尽风吹日晒的苦楚,如今落脚村寨,只想看一看苗疆至宝,听闻寨子高处有容貌无双的圣女,收藏着十里八寨的宝贝,想来开开眼,只是无奈寨中人都不许人前来,他不得已只好深夜来访,并无恶意,望圣女成全。 月清晚想着入往生境以来所见,鳞次栉比气势宏伟的青瓦木楼,连片接天的稻田,厚实的老牛,水中翻滚的鱼,精美繁复的刺绣,还有种类繁多的银饰。 苗疆所有的这些,在世人眼里算得上大宝贝的大概就是银饰吧。 重雪伸手指着梳妆木桌,显然是和月清晚想到一处去了。 木桌上满满当当一排银光闪闪的银饰,牛头银冠,雪顶项圈,密密麻麻的银环手镯,银花耳环,花纹精巧繁复,确实值得一看。 只是那人看了却不走,转身披着一身月色看着重雪。 重雪掀开被子,起身越过早已习惯的昏暗,那人明亮的眼里,好奇,惊喜,温柔,还有直白热烈的渴望,他不自觉的喉结滚动,彰显出蠢蠢欲动的占有。 是重雪很熟悉的眼神,她冷冷道:“想要什么就随便拿吧,都拿走也行,拿了马上就走,但若是你贪心不足,是惊动了寨子中的人,你今夜必死。” 重雪退让,那盗贼却不知好歹,双手抱臂,走到重雪身后,几乎是紧贴着重雪在她耳边说道:“我想要你,你也可以跟我走吗?” 重新受到惊吓转过身,欲往后退,却被人握腰搂紧,锁在胸怀之间。 二十多年的难捱好像又被眼前人抹杀殆尽,好像夜夜陪伴的绝望、后悔、想念不曾出现。 重雪摇摇头说不可以,万万不可以。 眼神却舍不得离开那张脸半分,更没有半点要推开那人的意思,手上的红线还牢牢地系在了那贼人手上。 月清晚直觉要出事,提前离开了重雪的身体,飘到了窗外,听到乌达笑问为什么。 声音是那样的自信轻松,充满少年意气,他全然不知道他这一生早已注定,无论身在何处,都会被牵引着跋山涉水前来,就只为了看重雪一眼,便要生一次死一次。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行,你赶快拿上这些走得远远的。 不,我偏要你,你不知道你看我的眼神有多温柔,我怎么舍得让你独自黯然在这孤楼 我没有,你滚。 气得圣女照着他的胸口给了他一拳,然而软绵绵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