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昨夜那场闹剧就被裴栾狂风卷落叶一般收尾。 淑妃娴妃都被下旨申饬,容家三郎则因为行为不端,莫名被裴栾狠狠骂了一顿,而其中最叫人觉得微妙的是,那个传说中与娴妃有染,叫程思远的御前侍卫连夜被打包送到西北守边疆了。 赵鸢靠在软榻上,听着烟柳和秀嫔咬耳朵,心中感慨,裴栾这个人心很大嘛,绿色的帽子一点也不嫌弃啊。 “不管怎么说,宫里边总该消停消停,莫要打扰我们的清梦。”秀嫔气道,“这才入宫不过月余,半夜里就闹了两回,天可见怜,烦人得很。” 烟柳蹙眉,给秀嫔倒了一杯茶道:“娴良淑德可有四妃呢,这才斗了两场,下月初八,又是皇上的生辰,只怕是消停不来的。” 赵鸢又揉了一把秀嫔的头发。 “关起门来,你们乱说两句便罢了,若是在外头,可莫要胡说。”她叮嘱二人道,“不过烟柳说的对,你这小丫头,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万一掺和进去,总归是麻烦。” 秀嫔捂着发髻嚷嚷道:“姐姐莫要再弄我的头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然是晓得轻重的。” 赵鸢嗤笑,却不反驳。 自她重生以来,便和秀嫔住在这淑芳殿,秀嫔在后宫中最是年幼,又是家中幺女,浑身稚气,又生的一张胖乎乎的圆脸,很是可爱。赵鸢打心眼里,把她当妹妹般疼爱。 “要我说啊,她们争来争去,又有什么用?自咱们入宫以来,也有一个月了,皇上可曾宣召过谁?又或者在谁的宫里边留宿?”秀嫔喝了一口水,自顾自地玩弄着手里的九连环,“我看话本子里写的,就是真的。皇上对前朝的护国长公主,情意深重,这辈子都不会再要旁的女人了。” 赵鸢猝不及防,被呛了一口茶水,咳得惊天动地,吓得烟柳忙起身给她捶背。 秀嫔也吓了一跳。 “姐姐怎么了?” 赵鸢艰难地摆摆手:“没事……咳咳……没事……” 好不容易顺过气来,赵鸢才慢慢道:“皇上怎么想的,咱们宫里边,无需猜测,只需记得一点,做事谨慎小心,万不可授人以柄。” 烟柳和秀嫔一起重重点头。 然而不过半日,赵鸢便又遇到事了。 过了晌午,天色渐好,风也停了,听说花园里的梅花开了,秀嫔吵着要去看,赵鸢只好陪她一起到了御花园。 没想到才刚进门,便见一男子,只穿月白色单衣,负手立在梅花树前,正出身地望着树上结着地朵朵梅花。 “是皇上!”秀嫔惊呼。 裴栾听到声音,回眸看过来,斯人仍是旧时容貌,赵鸢刹那间与他对上视线,呼吸一窒,刹那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她几乎是被秀嫔拉着行礼的。 “拜见皇上。”赵鸢垂眸,裴栾点头,示意她们起来,而后他继续专注地盯着那株梅花。 “你们也是来看这花的吗?听说昨夜一场雪,今日一早这梅花却开了。”裴栾开口。 周如海忙谄媚道:“这株梅花已三年不曾开花,今次雪中绽放,想是因为天下太平,海清河晏,连梅花都来为陛下报喜呢。” 这话酸得令人作呕。 裴栾却笑了。 他的笑很薄,只浅浅的,模糊地转瞬即逝,如落在人手里的一片雪花。 “朕却觉得,许是她回来了。” 他说着,伸手摩挲这株梅花的树干,眼中柔软地仿佛在看一个情人。 周如海在一旁干笑了两声,却心虚地拿出一方帕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赵鸢垂着眸子,见裴栾这副样子,她心里有种微妙的悲哀和怜悯一晃而过,那种情感不是年少时曾经的波澜壮阔,反而冷静且自持。 她明白,裴栾活在过去,不过是因她城门一跃,死的过于壮烈而已,若她当真做阶下囚,亡国奴,只怕再热切的情感,也早已消磨殆尽了。 “皇上怎又穿单衣,秋棠,快将我那件大氅拿过来!”也不知是不是裴栾御花园的消息已在这后宫里散播开来,不等赵鸢感慨完,容雅也赶到了。 容雅一到,御花园便热闹起来,又是大氅又是汤婆子,直到把裴栾捂热了,她才终于消停下来。 许是因为心思不在这上面,裴栾随她摆弄,始终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眼看差不多了,容雅亲自上前,将裴栾的衣领整理好。 “皇上可要保重龙体,若不然护国公主泉下有知,也是会心疼的。”或许是看裴栾的脸色太过难看,容雅咬了咬唇,终究还是祭出了这尊大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