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舟看着前方,认真地说: “好害怕,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么多?我知情不报,我不成你的共犯了。我说我是人质能脱罪吗?人质能不能少判几年?我这辈子都完了,我要下车。” 俞城本来拉个长脸,听完后仰着头大笑起来。 他毫不压抑笑声,喉结都颤动起来,显得下颌线更加清晰锋利。只觉得身上的四肢和肌肉没这么轻松过,心里的烦闷就这样消散了。 俞城大笑着扭头看潘舟,发现她弯着嘴角,笑盈盈地看着他,对他的反应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还是被当成小孩逗了。 俞城马上闭上了嘴,直视前方。 明天我绝对不要听话了。 * 吃完饭后,两人坐回车上,默契地都没有提起白天摄影棚皮鞋的事情。 俞城发动车子。 “送你回哪里?酒店?”他问。 “往前开一点就行,右拐,”潘舟说,“到这附近就行,本来应该我先送你的。” 俞城因为拍戏档期,就安排在离摄影棚最近的酒店,这一趟进市区只是为了吃顿饭。 而潘舟刚刚回国,一下飞机就住在了机场旁边的酒店。潘舟的酒店离这里很远,要是让俞城送完她,再折返回摄影棚就太久了。 更何况,这边还有个让她放不下的地方。 潘舟打开车窗,看向不远处的高楼,那是她以前的公寓房。 “就在这?”俞城在路边停下。 抬腕看表,已经过了零点。 沿街的几栋密集的高层在一片低矮的居民楼胡同里十分明显,上面只有几盏零散的窗子透着灯光。看得出小区不大,住户也并不多。 “马上就回去好吗?” 潘舟下了车,戴上手套,在车门处嘱咐着。 “能做到吗?会像扔鞋子一样不听话吗?” “……不会。”俞城闷闷地说。 潘舟直起身,把下巴都埋在领口里,走到小区大门的感应门前时回头挥了挥手,就消失在黑暗中。 “谢谢你送我了。赶紧开车回去吧!” 俞城看着那双手套。 想起了开车前,在车门处短暂的触碰。 是柔软的,细滑的,像玉,也像水。很快就跑掉了,像翻起石头就窜走的河虾。 但怎么会那么凉呢。 他握了握拳头。 不知道现在,那只手还凉不凉。 * 俞城望着潘舟消失的方向,熄灭发动机。 从后排拿出一顶鸭舌帽,把帽檐压低,黑夜的阴影盖住他大半张脸。 他跨步出车门。 * 公寓内,潘舟走出电梯,走过长长的走廊,直到停在末端的房间门口。 她将手心放在密码锁上。 屏幕上浮现出数字,手指却迟迟不按下。 她还记得很多年前,当她出现在这扇门前,就会听到地板清脆的跳动声和兴奋的轻吠。等她打开门,就会有一只忽闪着嗅味的狗鼻子从门缝里钻出来,尾巴把门板扇得砰砰响。 但现在只有寂寞的漆黑和残忍的回忆包围着她。 是一只德牧,从潘舟在垃圾桶里把它抱回家,一直到最后在怀里离开。 背后走廊的感应灯的黄光熄灭,数字的绿光也在黑夜里黯淡了。 潘舟执拗地靠着门坐下,她不想走,但也进不去。 * 俞城倚靠着车头,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旁。他仰着脖子,望着潘舟离开的方向和大楼每一层黑漆漆的窗口。 他看到有一层从中间亮起了第一盏灯。 随后向右,第二盏,第三盏,暖黄色充满了狭长的空间,很快又全部熄灭,归于黑夜。 手指,从一楼从下往上滑行到最后一盏熄灭的位置。 俞城帽檐下的眼睛眯起来,薄唇微启。 “十一楼。” * 上午九点,百纳公司的大厦中层。 昨晚潘舟还是没敢踏进公寓。在门口伤心地蹲坐了半个多小时,最后认怂,打车返回机场旁的酒店。潘舟头脑发胀,刚穿高跟鞋没多久就觉得脚疼。 她今天到百纳总部,一方面是要走一些官方的入职流程,更重要的是来见一见面前坐着的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