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桑伶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下午了。 浑身酸软,喉头像是咽着碎玻璃,连着呼吸都是一股不散的血腥气。 而且,眼前那已经能看清颜色的眼睛竟然变得一片漆黑,连半分光影也不再透出。 手指死死抓住那身下的床单,却发现触感更绵,连着花纹都全都没了,是另外一块床单! 她心头一惊,下意识想要去摸那被自己倒水的地方,然后猛然一顿,忍下那种感觉。无力一般将那指尖抬起,去摸索着额头,摁了摁,仿佛正在头痛的样子。 忽然,手背一凉! 她被冻的一惊,下意识想要抽手回去,不妨那摁着她的手,没有半分松开的力道。滑蛇一般,转而攀上了手腕,将她的手腕拉了过去。 桑伶咬住牙忍下那种冰凉的触感,眼睛茫然的追随看去。在外人看来,她却只是偏过了头,眼神无神又空洞。 天枢攥着那手,似乎是在拼命想要抓住什么,一双眼睛却不敢对上桑伶那双空洞的眼。 昨晚那场混战太多压抑也太过突然,等到事后,他才发现那药碗已经是碎在了地上,床榻上,地面上,连着衣襟都是药汁。至于,桑伶到底喝进去多少,他也不能确定。 不能去想,桑伶到底是有没有失忆,不能确定这碗药下去够不够压制她马上就要修复的灵气,不确定……她到底会不会恨他。 一片死寂在空气中蔓延,桑伶不清楚苏落如今拉着自己的手是在犹豫什么。 难道是在确定药效? 她昨晚喝完药后便做了一个梦,在那般浓重的海棠花中,她恍惚中梦到了从前…… 那时的苏落还是一个小可怜,在谢府里活的卑微如蝼蚁,谁都能欺负。在她帮他杀了那些奴仆,那时候他便问她,怎么才能不受欺负。她那时告诉他,妖族境遇不能改变,终将还是需要强大自身才行。 没想到,苏落是个好孩子,竟然将她当年的忠告全部听了进去。.. 为了强大,不顾一切。 “不顾一切啊……” 心里那本来该是柔软的地方,彻底被狠狠捅上一刀。空落落的淌出血来,那血溢满了胸腔,还在波涛汹涌间疯狂上涌着想要染红眼眶,让她流下眼泪来。 她拼命忍住这种感觉,不让自己露出半点破绽。一片光影中,她被握着的手只是轻颤一下,便继续柔若无骨的被捏着,任由那寒凉冰冷的手温染上。表面无波,放在被子里的另外一只手死死抓住那身下的床单,攥的死紧。 似乎是沉默太久,亦或是苏落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的声音慢慢在死寂如坟地的屋子响起,字字句句低入尘埃: “今日天晴了,我抱你出去晒晒太阳?” 和平常一般的提议,也很自在正常,仿佛昨晚的事情从未发生。 桑伶满心干涸中,忽然停滞一瞬。 此时她因为久病变得苍白的脸,不过瘦弱的只有一个巴掌大小。低眉浅盼中,只能看见一双荏弱艳丽的眼睛。即使已经无神空洞,依旧美丽的像是琉璃水晶。 苏落在这样的注视下,彻底软了声音,一颗心彻底被愧疚和痛苦淹没,却还是执着的从那苦海中伸出脑袋,拼命的想要自救。 他在说: “阿伶,昨夜我惹了你生气,你不要再生闷气了,这样子对你身子不好,你病的太久,心里不痛快,我都知道。我们出去晒晒太阳,吃点东西就好了。” 声线紧绷的像是被拉扯到了极致的橡皮筋,不能在压上任何一点力道,否则就会崩裂炸开,割伤皮肉,溅出血来。 桑伶在一片白茫音中,忽然心里波动一瞬,不是为了苏落的委屈求全,而是因为他的话似乎是在模糊一件事。 这种直觉,像是本能般,让她在那股已经酥软到骨头里的海棠花香中彻底挣脱,恢复了清醒。 苏落想要她忘记昨晚的事情,亦或者,他在确定自己还记不记得昨晚的事情? 尽管,她从呆在这里之后,一直对从前过往模模糊糊,可昨晚这般新鲜的记忆,不该记不得。 她脑中一片思索,不想苏落已是起了疑心,试探着靠近,想要去看她脸上的表情。 眼前还是一片漆黑,模糊中她只听到对方那呼吸声越来越近,然后停在了她的面前。 他在问: “阿伶?你在想什么?” 桑伶一惊,背上迅速浮了一层冷汗,可表情上依旧一片空白,让人什么都窥探不到。 她似乎是被惊到,然后向旁边让了让,有些局促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