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司马防的床榻之前。
司马防带着一大帮子司马氏,从河内而来,到了河东之处,不知道是因为这一路的疲劳叠加,还是因为原本的旧疾复发,反正是走不动了,只能是先请了百医馆的医师前来诊治,也在河东之处停了下来,进行调养。
百医馆的医师看过了,老夫还一时半会死不了司马防半靠在床榻上,公事办得如何了?
司马懿拱手,将自己的差事略微叙述了一遍。
司马防听了之后,便是微微闭目沉思起来。
司马懿也没有催促,只是在一旁等候着。
司马一族,在先祖的时候,是走得偏向于武,也就是兵家路线的。
司马防的十五世祖司马凯,是战国时期墨家人物,其十四世祖司马蒯聩,是战国时期赵国剑客,十一世祖是司马卬,因军功封西汉殷王。一直到了司马防的曾祖父司马钧的时候,还是作为东汉将领出场的
直至司马防的父辈司马儁,才开始算是洗点比较成功,举孝廉成为了颍川太守。能在颍川那种杰鼎盛的地方当太守,在学上没有两把刷子是不成的,要不然被人骂了都不知道旁人在说一些什么。
至于为什么东汉时期,司马一族开始洗点,将军事武力上的加点开始偏向于学,可能和刘秀对于并州凉州一带的将领打压有关,但是不得不说,至少司马一族在面临转折的时候,敏锐的选择了更好的方向,并没有被司马先祖的所谓传统和戒律所框死。
因此,在这一次,司马防又一次突破了原有的限界,他离开了习惯的,承载了多年的司马一族积累的河内,舍弃了他原本的窠臼,拖着沉重的身躯,带着司马剩下的族人到了河东。
这无疑是一次巨大的翻墙活动,翻越了司马氏的界墙。
换句话说,司马氏又一次洗点了。
这一次的洗点,不是洗的武,而是洗去了在曹操那边,在山东的印迹,投向了长安,投向了斐潜这一方。
司马防父亲的洗点,使得司马一族突破了武力将军的范畴,成功的打入到了经学传家的内部,而这一次司马防的洗点呢,又会获得了什么?
不要怀疑司马防缓缓的说道,虽然苍老,但是目光却依旧像是一把刀一样,撬开了司马懿的疑虑,不要怀疑骠骑,也不要怀疑你自己,更不要因为我们来到了河东,你反而开始患得患失了
司马懿沉默了起来。
做出迁徙到长安的决定的司马防指了指自己,是我。那么既然是我做出的决定,你又迟疑什么?河东科考,该是如何,就是如何!
孩儿司马懿说了半句话,却将后面半句吞了回去。
司马防看了一眼司马懿,你担心万一做错了在你看来,我们全家全族搬迁到了河东来,也就失去了退路,所以你开始患得患失了,没有之前的锐气了害怕这个,也担忧那个
司马懿张了张嘴,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他无法否认,因为面前的是他的父亲,是的,父亲大人我有些有些害怕也有一点担忧
可是你害怕的那些,忧虑的那些,不都已经是失去了么?司马防笑了笑,说到,对那些已经失去的东西,害怕和担忧,又有什么意义?你虽然说长大了,但是你还不够沉稳啊
司马懿一愣,已经失去
司马防点了点头,你应该考虑的,是未来,是如何重新获得
Σ“a!司马懿一惊。
我留着老大在身边,不是因为偏爱老大,而是因为老大性格沉稳,做不出什么大事,按部就班倒是不错,司马防缓缓的说道,你呢,不太一样,小的时候就不太一样,所以我相信你,即便是司马家失去了一切,也能够重新站起来
司马懿低下了头,拜倒在司马防的床榻之前,父亲大人
行了,这些话,我不想要再说第二遍。司马防伸手扶起了司马懿,现在好好的再想一遍,想想你应该做一些什么骠骑大将军已经走的很远了,你要是跟不上迟早是要出问题的你把心思放在了我这边,自然考量那边的就少了你,恐怕没有想过为什么骠骑派你来河东
司马懿怔住了,然后缓缓的低下了头。
沉默许久,司马懿缓缓的抬起了头,我想到了。
说说看。司马防轻声说道。
司马懿目光闪动着,就像是重新看到了朝阳,清澈且明亮,父亲大人,是限界或者,按照主公所言,是「阶级」
限界,「阶级」司马防重复着,然后点头说道,嗯你继续说下去
人食五谷,便有百态。司马懿缓缓的说道,有生于北漠之地者,有居于南疆山林者,有生而康健者,有病痛缠身者,故此等天下,不可公平而论之,必有其力所限界,可谓「阶级」。
这是骠骑说的?司马防问道。
司马懿回答道:有一部分是。
嗯司马防点了点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没有继续说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司马懿继续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