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论韦诞年少慕艾,得了消息便硬邦邦先找甄宓报信的行为究竟怎样,但说发布出这样的一个消息的斐潜,如今坐于将军府府衙后院水榭之中,看着水池当中大小鱼儿游走竞食,似乎一副悠闲模样,但是实际上心中也是盘算了许多念头。
长安原本格局宏大,几近于后世的大都会。长安本体就像是太阳,然后周边陵邑则是围绕太阳的行星卫星,这样的格局说实在的,即便是到了后世,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在生活物资方面,必然会形成巨大的需求缺口,而这样的缺口必然也会导致物价的波动,而波动上下所带来的利益差距,就像是深海当中滴落的血液一般,必然引来鲨鱼环绕。
就像是后世也常常给京都特别补贴,导致京都财迷油盐各种肉菜常年绝对处于全国平均值一样,斐潜一直以来为了保持长安的稳定,增加长安的吸引力,也投入了不少,尤其是在米粮等等基本生活物资方面的平抑,但是这并不是一个良性的常态。
长安从东汉定都雒阳之后,长安城就有些衰败了,即便是斐潜努力经营,毕竟时日还短,并不能追上当年西汉之时的鼎盛繁华,所以当下居住在长安之中的人,多数都是围绕着斐潜政体而活动的,至于普通的百姓群体还比较薄弱。
薄弱的百姓数量,就不能支撑起足够的脱产公务人口,并且如果说聚集的脱产人口多了,反过来就会被粮食产量限制,若是某一天因为河东或是汉中川蜀转运的粮草出现什么问题,比如产地遇到了灾害,又或是路途当中碰到了什么损失,必然就会导致长安城中出现供给问题,先不说影响怎样,估计山东士族就能笑翻过去。
所以,斐潜依旧是需要凝聚人口,一方面是士族子弟,一方面是普通百姓。
眼下虽然斐潜获得了西京尚书台,但是并不代表者就可以和山东地区完全割裂,老死不相往来,而是依旧要不断的吸引山东人口移动到关中来,然而想要吸引这些人,就必须映照出一个安定祥和繁华鼎盛的光影,才可以让人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长安。
简单来说,就是折腾,而且还要折腾出花来。
封将大典是第一步。
这些晋升起来的中高层官吏将校屁股挪到了一个更大的坑位,那么必然也空出不少原本的坑来,而这些坑自然也就是很多人眼中的香馍馍,怎么分配,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杀人不难,刀起刀落,白刀子进去之后,不管是红刀子还是绿刀子出来就基本算是完事了,但是想要建设,想要发展,却不是头脑简单,只懂得砍杀的家伙能玩得动的。
曹操那么精明的矮矬子,都在人事任用上吃暗亏,前期防后期松,上一代辛辛苦苦垒砌的堤坝,全数在自家后人锄头之下崩溃,最终甜美果实被在树下仰着头张着嘴装痴呆的司马接了个正着。
刘备也就是半路出家的二把刀,终及一生都没能够摆平元老派和本土派,只有东抹一下,西涂一下的憋屈,就连死的时候,都还要交代儿子的后事问题,说些什么若可若不可,操劳得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气。
至于孙权,就更不像个样子了,都算是三代目了,依旧连本土世家都镇不住,抹不平,多数时候被江东士族世家架着走,虽然平常里面气焰嚣张,动不动就说要杀这个,要砍那个,实际上嘴上发狠完了,还要憋屈说自己是喝醉了讲酒话不当真,骂了陆逊一辈子老乌龟,最终还是要老乌龟出来帮自己,不过反正孙权以皮厚著称,所以或许也不当回事。
因此,斐潜当下西京新成,就必须先将基石敲好,确定人事规范,甚至可以引之为定例,才有助于未来整体的政治建设和地域发展。
回廊之中,微微有人影晃动,斐潜抬眼一看,便点了点头,招手示意。
诸葛瑾拱了拱手回礼,然后从回廊之中进到了斐潜之前。
城中议论如何?斐潜先接过了诸葛瑾递上来的条陈,略微看了一下,然后问道。投下去了鱼饵,总要看看那条鱼蹦起来,不是么?诸葛瑾作为相对来说中层人士,自然比庞统什么更容易接触到比较低一些的信息层面。
诸葛瑾回禀道:启禀骠骑,虽有议,然无诽也或因先前学宫大比,以试辨才,方显公正
斐潜笑了笑,示意诸葛瑾不需那么拘谨,让其归座。这也算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春秋秦汉,在人才方面,是供小于求的,因为出现了这样的短缺,所以基本上来说但凡是贤才,必然恭迎,所谓礼贤下士是也,但是随着人口的增长,尤其是知识的传播,虽然说世家士族一再控制,但是化的扩散,就像是墨色晕染一般,是属于渗透性的,是无法完全控制的,因此慢慢的,拥有知识的人数在增加,就渐渐变成了供大于求。
大汉十三州一部,再扣除那些虽然有职位,但很少人愿意去的地方,比如说交州幽州什么的,全天下的郡守县令才多少?
萝卜坑有限啊。
比如说京兆尹,也就是下辖奉明,霸陵,南陵,杜陵,蓝田,新丰,下邽,郑县,华阴,湖县十个萝卜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