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呆呆望着暖阁上的龙凤木雕,有些出神。
汉代的雕刻最求的是大气,是浑厚,没有那些精细到繁琐的花纹,也没有绚丽到夺主的色彩,所以龙凤纹都很简朴,取其意,而略其形。
伏氏,就快像历史上的那些人老珠黄,失去了皇帝的宠爱的那些女人一样,陪伴着孤灯,了此残生了?
窦氏,王氏,卫氏,何氏,在汉代历史上的这些皇后的命运,在伏寿脑海当中翻腾不休,而这一切都只能是由伏寿一个人去思索,去衡量,去承受。
和刘协之间的情谊,能抵挡得住像是董贵人那样,一批又一批的……
唉……
伏寿幽幽叹息。
双喜临门,若说董贵人诞下皇家骨血便是一喜,那么另外一喜便多半要应在其父亲身上了,要不然怎么陛下会说其父也有大功?
这样一来,其父的大功又是什么?
陛下,你要抛弃伏氏,擢拔董氏了么?
伏寿迷迷糊糊,苦苦想了半宿,却没有得出什么结论来,最终沉沉睡去,似乎回到了那一天跟着刘协从长安皇宫之中逃离出来的时候……
纷乱的火光,照耀出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而世界中心唯一的稳定的色彩和形体,便是刘协的背影。
嘈杂的声音,响彻天地之间每一个角落,忽远忽近的黑影和扭曲的脸庞,时不时的冲到伏寿近前,大声的吼叫着,伏寿却听不懂他们在叫着一些什么。
忽然之间,伏寿觉得怀中一轻,低头一看,似乎是一段锦帛,又像是自己肚子里面的骨血,跌落下去,无穷无尽的跌落下去,黑暗和污浊扑上来,拖住一半像是锦缎,一半像是孩童的手脚,往黑暗无比的深渊当中拖拽!
伏寿下意识的哭喊着,想要用手去捞,去抓,却发现自己的手脚根本就动不了!
“夫君!陛下!”
伏寿叫着,希望向前奔跑的刘协能够回头帮她一下。
刘协停住了,然后缓缓地转过头来,脸庞之上,不是伏寿熟悉的温和笑意,而是冰冷且扭曲的面容:“连孩儿都不能保住,要汝何用?!”
“要汝何用!”刘协的脸庞扭曲到了一处,弥漫着无边的黑,冲着伏寿大吼。
不知道何时,在刘协身边出现了董贵人,挺着硕大无比的肚子,里面仿佛还有孩童的手脚在动,缠绕在刘协身上,“呵呵,姐姐,我们就要双喜临门了呢……你开心不开心啊?呵呵,还有,既然不会生,还占着位置干什么!快点让出来!让出来!”
“董氏女!你要干什么!不!双喜临门!没有双喜!没有!”伏寿大声吼叫道,想要冲到前方去,却怎么也动不了,“董氏女!你这是谋逆!谋逆!”
“皇后!皇后!”在伏寿塌下的贴身宫女推着伏寿,低声叫道,“醒醒,醒醒,皇后你发魇了!醒醒!”
伏寿从睡梦当中醒来,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大汗淋漓,衣裳竟然全数湿透,半响才算是回过神来,低声说道,声音沙哑干涩无比,“……我,我可有说些什么?”
贴身宫女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没……没有,皇后只是叫喊了两声,并没有说什么……”
“哦……”
伏寿松了一口气,昏昏沉沉之中,也不疑有他,便在宫女的服侍下更换了衣裳,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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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氏女?谋逆?!”满宠皱着眉头,“你没听错?”
一名皇宫禁军叩首道:“小人当夜值勤,便听得皇后夜中大叫,除这几句听得较为清楚之外,皇后还有叫一些什么,却听不太清楚了……”
“嗯,知道了,做得不错。且去找仓令,领钱五算……”
满宠在一块木牍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丢给了这一个禁军,让其退下之后,便陷入了沉思。
满宠当下是许县令。不过虽然名义上只是一县之令,但是因为许县有刘协这尊大佛在,因此也就有些地位和职权上的不同,不仅有普通县令的权利,还要统管着一些宫城之内的事务,当然,也有负责一些关于察看监视刘协的任务。
满宠在他快到十八岁的时候,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他所要走的名声前途,和旁人是不太一样的。比经文,他比不上那些有天赋的,就像是作弊一样的家伙;比孝道,他又下不了手,毕竟大冬天到河里卧冰,下狠手割自己的血肉,却是太困难了些……
所以,只能是另辟蹊径了!
因此当满宠在十八岁的时候,在郡中便任职督邮……
满宠表示,十八岁就能任职督邮,他绝对没有走关系,完全是凭借个人的实力!
当然,信不信由你。
当时郡内的李朔等人各自拥有部曲,为害百姓,让当时的太守很是烦恼,便遣满宠前去纠察,结果李朔等人闻讯之后,非但没有抵抗,没有狡辩,而且还是非常配合的前来请罪,表示不敢再作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