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统缓缓的说道,“当下关中士族无所依凭,正值笼络之机也……”
斐潜点点头,背手站在城池之上,望着远方说道:“吊唁也是应有之意,不过笼络么……暂且免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庞统顺着斐潜的目光望去,看见站在木笼旁边张牙舞爪的李冠,说道:“寒门?”
虽然说要改变一些士族现状,但是并不意味着上来就拿刀拿枪的,见一个杀一个,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举着不服者皆亡的旗号,明刀明枪的跟所有的士族进行死磕到底,而是用利益分化,最好便是利用士族自己去动手。
恐惧固然会吓倒一批胆小鬼,但一旦人克服了恐惧的心态,那么就会变得比原来更加的强大,更不容易在恐惧的面前屈服……
否则当初光头强早就赢了。
刚则易疲,柔方可久。
那么用类似于李冠这样的破落寒门,也正当其时。种家老招牌倒下,正值人心惶惶的时候,征西大旗对于这些寒门来说自然有无比诱人的吸引力。
“非也……”斐潜笑了笑,也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需先防瘟……”
“嗯?防温?”庞统一时之间没有能明白,皱眉不解。
“……春日已临,阴雨晦暗……”斐潜见庞统有些不解,便说道,“……你可记得去年关中瘟疫?”
“……明日开始,便要清理周边,疏导流民,收拢尸首,但凡汉家兵卒身陨,便收敛厚葬之;至于其他,聚而焚之……此事刻不容缓,便为当前要务……”斐潜继续说道,“……若置之不理,便易生瘟疫……”
“……关中……将有大疫?”庞统浑身不由得一抖,说道,“若是如此,确实是要放在首位……”瘟疫这个玩意,在汉代,几乎就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等同于天灾一般,因此庞统就算是心智聪慧,听闻了这瘟疫二字,也是有些震惊之感。
“嗯,至于这些家伙么?先晾着吧……”斐潜一甩战袍的袖子,然后背着手往城池下面走,半开玩笑的说道,“春夜凉风习习,正是赏月观花好时节……士元可有雅兴同游?”
说是赏月观花,当然不可能真的只是为了看一些花朵月亮。
而是看一座城。
斗城。
长安城,北为北斗形,南为南斗形,故而戏称为斗城。
只不过如今长安城已经是风光不再,全无鼎盛时期的雍容华贵,就像是人老珠黄的老妇人,只能从轮廓上猜测当时全盛时期的美丽。
光武帝之后,全国的经济和文化中心就渐渐的集中在了雒阳,长安城作为陪都,光武之后这些十几个皇帝也没有真正来过长安几次,自然也就不会有人上心好好修正,只是表面上维护一下就已经是不错了。
“高祖立长乐,惠帝修城墙,武帝建明光,上林,历时近百年……然后……”斐潜站在宫前长街之上,望着长乐宫宫殿的一角,缓缓的说道,“然后就没了……”
昆明湖被淤泥填塞,上林苑也由皇家园林逐渐被侵吞,就像是东汉现在的朝廷一般,千疮百孔。
“君侯,要开宫门么?”黄旭在一旁问道。
斐潜摇了摇头,说道:“在外面转一圈就好,不开宫门了。就当是某今夜尽臣子本分,值巡长乐宫便是……”
守一夜大汉的荣光吧,天明之后,该做什么还是要做什么。
庞统目光闪动,忽然说道:“既如此,便掌出旗号,列队!巡城!”
黄旭闻言,转头看着斐潜。
斐潜想了想,叹了口气,说道:“也罢,就依士元……”
“唯!”黄旭领命,便转身召集兵卒去了。
斐潜瞪了庞统一眼,低声说道:“某原来只想着看看风景,也算是休息休息,却被你搞成了作秀……唉……”
庞统嘿嘿的笑了两声,低声说道:“这破烂瓦砾有什么好看……对了,什么是‘坐绣’,坐着绣花?”
斐潜咳了一声,说道:“嗯,就是‘坐绣’,大庭广众之下,坐着绣花……你说难受不难受?”
“绣花有什么难受的?我看那些女子不是几乎天天绣么?”庞统忽然眼神投了过来,在斐潜身上上下打量了几下,恍然而笑道,“……明白了!果然是‘坐绣’,这词好,这个说法真不错……嗯,‘坐绣’,哈哈哈……”
征西将军的大旗高高竖起,三色的旗幡在夜风当中猎猎飘扬。
前方二十名骑兵排成两列,后面跟着五十名的重装护卫,将斐潜和庞统护在中间,然后后面跟着三十名骑兵,拉出了一条长长的队列。
“大汉征西将军巡城!”
“闲杂避退!”
“我说,”庞统仰着头看着飘荡的三色旗帜,在马背上摇摇晃晃,说道,“一直想问……你为什么要用三种颜色呢?”
“……这个么……”斐潜咳嗽了一下,翻了翻眼皮,面不改色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