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鼓声在天地中回响,激荡开了清晨的白茫茫的雾气,宣告着又是一天进攻新的开始。
潼关之外,已经垒起了高高的土堆,方便皇甫嵩的兵卒登上土堆和潼关的弓箭手展开对射,哪怕战事仍然在进行,从弘农驱赶而来的百姓民夫,仍在在将草袋土袋吃力的运上这些土堆,尽可能的将这些土堆堆叠得更高一些。
土堆之上,不时有兵卒或者是民夫被箭矢射中,然后惨叫着翻滚到了土堆之下,成为了这个巨大的人造景观当中的一份子。
如今的潼关城,却比土堆的情形还要更惨烈一些。潼关城原本就不大,依托大河傍山而设,在连日攻伐之下,已经出现了不少的颓陷之处,都没有及时的进行修补,只是大概用木石稍微堵了一下,然后再扔进一些草袋,而这些缺陷,又称为了下一次进攻的重点关注的区域,导致在这个地方附近周围,层层叠叠都是倒着的双方兵卒的尸首。
潼关的的城墙之下,散布的全是攻城器具。有云梯也有撞车,甚至还有一辆架攻城塔,挽曳这些工具的也多是百姓,壮男壮女皆有,死得到处都是,倒在潼关城下。这些攻具,都是皇甫嵩提前准备的,但是现在已经多半被砸坏损毁,甚至为了让皇甫嵩不能回收利用,潼关的胡轸甚至派出了敢死队,吊下城来进行焚烧,双方在争夺这些器械上,真是如同绞肉机一般,战得血肉模糊,在烧毁得漆黑的器械上头,还挂着一两具同样焦黑的尸首
潼关城墙之下,还有不少被兵卒民夫刨挖开的城墙豁口。而在城墙豁口周围,左一块右一片的全是盾牌和乱石,在这些盾牌和乱石之下,则是被砸死的兵卒和民夫,惨白的骨头裸露在外,一根根的连一点血色没有,仿佛死去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早就已经死亡过了的亡魂。
不管是进攻方还是防守方,每一处的城.墙,都满满的铺了一层血肉,有的人还未死透,只是在尸首堆当中辗转哀嚎,但是也没有任何人多看上一眼,只是任凭那些受伤的人,在死人堆当中挣扎,伴随着一声声痛苦的呻吟当中流光了血液,然后渐渐的悄无声息。
这个时间,已经没有谁会多出那一份所谓的慈爱之心,也没有谁会为了那些伤兵去上前救治,因为谁也不知道,倒在那边的下一个会不会就是自己。
城头之上,同样尸首也堆叠一地,有的甚至得高出了垛口,血水顺着城墙朝下流淌,粘稠得仿佛就是给潼关包上的一层红黑色的包浆。城墙之上的西凉守兵,在经历了如此大战之后,也已经没有多少的气力,只是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活动着,更不用说什么身边战友说话了,只有那被血水、汗水和灰尘糊了黑黑的脸庞上偶然转动的眼珠,才证明这依旧是一个活人。
而在土堆之上,在那堆叠尸首后头,则是南匈奴的人马。他们不用攻城,只是凭借这堆逐渐向城墙平齐的土堆,朝城头上射箭压制,掩护皇甫嵩的兵卒进行强攻。土堆上面密密麻麻的皮毡帽嘻嘻哈哈的看着,时不时冒出一两句,接着就是一片哄笑的声音。
皇甫嵩的兵卒也有的看不下去,凭什么他们在打生打死,却让这一群南匈奴人站着看笑话,但是牢骚到了皇甫嵩那边之后,反而被训斥了一顿回来。
谁让皇甫嵩手下没有骑兵呢?
要想进驻长安,要想在接下来的战斗当中打得过的西凉骑兵,仅仅依靠步卒能行么?这个也是当初杨彪和皇甫嵩对着斐潜的部队垂涎三尺的重要因素
一个皇甫嵩麾下的军侯同样是一身的血水汗水混合着泥灰,除了一个人形之外,都看不出什么面目了,从一处土堆上面奔下,对着底下民夫大喊:“谁跟某走?补进军中,一天两餐!打下潼关,还有犒赏!”
被折磨得已经麻木的百姓们多是冷漠的听着,他们已经没有半分精力做出反应,只是在挣命而已,就算不出声应募,真到了攻城的时候,还不是要他们推拉攻具,填城壕,甚至用血去涂城墙?
有些还有点气力的精壮汉子,却挣扎着站立起来,朝着那个军侯围拢上去,他们多少怀着一点指望,补了兵卒,也许待遇会好些,至少会发个护甲兵刃,至少能吃口热饭,至少还有更多机会可以活下来!
就算是如此,也不代表着所有的人都可以临战加入军队。
那一名军侯挑挑拣拣,对着围拢上来的民夫二话不说,便是当胸一拳,能招架得住的,或者干脆硬抗得下来的,才挥挥手,让其站到一侧去,至于那些一拳之下便被打翻在地的,就连多看一眼都懒得看。
“给他们发饼子!有热汤没有?!一并端上来!”军侯挑选了几十人之后,将这些人围拢一堆,便开始叫那些负责后勤补给的人员送上吃食。
几个饿坏了的民夫汉子见到了吃的,便不管不顾的往前便挤,却被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群兵卒一顿老拳,擂翻在地,这才老老实实抹了抹鼻头上留下的鲜血,乖乖的站做一队。
“这就是你们的伍长!队率!都他娘的排好了!那一队先排好,那一队先发饼子!”军侯挥舞着双手,大声的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