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众人都被北屈的骤然繁华蒙上了双眼,就像是身处于上元节那绽放在夜色中五彩缤纷的灯笼,闪烁着,旋转着,幻光四射如同白昼,浑然有些忘了实际上还是身处于夜色当中。
现在忽然之间,司隶雒阳的路断了,河东采买的粮草也没了,突然之间就觉得自己这个方面像是寒冬压在山头上的雪,看起来声势浩大,气势磅礴,但是若是再等上两三个月,气温渐渐升高,也就逐渐的消融了
有势可借是件很好的事情,但是只有势而没有实地却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当得到贾衢的书信的时候,斐潜就意识到自己又次的面临了险境,只不过之前是带着几十名的兵士,而现在这时带着更多的人。
之前为了迅速的摄取壮大的养分,斐潜虽然是有考虑到可能会被截断了输血的管道,但是却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的快,如果能够再拖上个月的时间,斐潜有信心可以将现在的兵力扩充到万人左右,这样来,就算是新兵,任何人想要动手,都需要衡量再三,自己也就有了比较大的辗转腾挪的空间。
但是事情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局面,再去懊恼或是惋惜,已经是于事无补,唯有着眼当下,才更有积极的意义。
“可是就算是我们前去营救永安县城,可能为时已晚,而且永安县城就算救下来,估计价值也不大了”杜远皱着眉,说道。
春耕啊
白波军真心让人恶心到家了,在这个时间点劫掠了永安县城,先不说在永安县城杀害了多少的官兵,抢劫了多少的财物,光是白波军在永安劫掠的这段时间,肯定是没有农夫敢出来耕作的,也就是等于是永安年的农作物基本上就等于是招了灾,可以预见永安今年的粮食肯定减产。
那么就算是斐潜带军顺利的将永安拿到了手中,而且永安县城的人口也还没有被白波军破坏殆尽,也并不能增加收益,反倒是在今年甚至到明年都要倒贴进去些钱粮;而如果是光去救援,并不将永安收到自己的管辖之下,那么就等于是无偿的援助了,对于斐潜这样本身就没有实地根基的人来说,不亚于是种异常愚蠢的行为。
这才是杜远所考虑而担忧的问题,他到是根本就没有想过永安县城并不是属于上郡的管辖之地,反正现在北地因为胡人叛乱影响严重,现在各个地方的归属还存在相当的些混乱
黄成和马延也都点了点头。这两个了都偏向于武职,考虑问题都很现实,所以对于出兵永安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怎么看好。
斐潜沉吟良久,他心里清楚杜远三个人的建议是为整个的团体,也是想得出来去援救永安县可能会背负着更大的风险。
不仅仅是前线的风险,也有北屈营地的风险,当在崔厚带着陕津的囤货抵达这里的时候,可以说北屈就成为了块喷香喷香的大肥肉,散发出致命的诱惑力
但是
斐潜挺直了身躯,目光缓缓的从三个人身上扫过,说道:“有句话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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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安邑。
卫府内室。
卫觊仍然是袭的白衣,白得有些耀眼,端端正正的跪坐在张卧榻之前的席上,背挺得很直,神色也很平静,根本不像是刚刚讲过了个可能会涉及千万人性命的计划的模样。
卧榻之上是卫家的家主,也是卫觊的父亲,年龄大了,身体机能就差了,前些日子受了寒,然后就直没有好利索,从这个方面来说,卫觊称病也不完全是托词。
卫老家主缓缓的坐将起来,目光闪烁,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直都在做些事情,但是没想到现在居然要做的这么的大,没错,这件事情如果做成功了,确实会有很大的收获,但是
“过于行险矣。”卫老家主坐在卧榻之上,沉思良久,叹息了声。整体来说,计划还算是不错,但是其中的环节相互勾连,相互影响,执行起来风险性太高了。
卫觊没有什么富贵险中求之类的话语,只是平静的说道:“茂陵草深深,五侯今安在今董贼迁都,必大乱汉室,乃天赐之机,失之必悔矣。”
“然此举无异于”卫老家主皱着眉头,将后半句话吞了进去,毕竟这个事情不方便讲。
卫觊微微的笑,温文尔雅的笑容底下却仿佛是藏着九幽的寒冰,“父亲大人莫非忘了巫蛊之祸七战七捷,开疆拓土,十有五繁华似锦,三千人头无辜落地。卫家之血,尚不抵乎”
“慎言”卫老家主皱着眉头,眉头间的皱纹深如渊,就连日中明媚的阳光,都仿佛照耀不到底。
卫觊再次微微的笑,淡淡的说道:“唯。”
老少,对视无言。
阳光从屋子之外投射进来,照在了卫觊身上,却照不到坐在卧榻之上卫老家主,仿佛是将整个的房间切割成为了两半,半是白衣胜雪年轻神采轩昂的卫觊,半却是身玄色年老气衰的卫老家主。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