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浆的混合物,啪叽有声,而且粘性很大。
城墙上方,正在将死在城头上的曹军尸首,拖提四肢往下扔。
在城头上,用排枪插着不少脑袋,污浊的血都凝固成为黑紫色,在风中拉出了类似浓鼻涕状线条来,像是在脖子断口之处长出来的不知名的虫子,在风中摇晃着。
这些脑袋都是带甲的曹兵。
无甲的杂兵劳役什么的,便是连脑袋都懒得砍了,不值钱。
在上一波的攻城当中,先是在大洞之处吸引了守城军的注意力,然后曹军在民夫杂役里面潜藏了些精锐,突然从薄弱处攀爬而上,一度在城头上占领了一块区域。
结果曹军的后援兵卒没能跟上节奏,稍微慢了那么一点,结果被守军集结起来,用枪阵硬生生的将攻上了城头的曹军精锐兵卒杀死,导致曹军错失了一次攻占闻喜的机会。
几日攻战,双方都是厮杀得精疲力竭。
可是不能停。
裴俊也不想这样,可是他同样也无法停下向深渊滑落的脚步。
一名裴氏护卫正在给裴俊的胳膊上上药包扎。
裴俊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握着受伤之处,咬着牙忍受着伤药倒在了伤口之处的疼痛火辣。按照原本骠骑的金创救治操典,是应该清洗伤口再敷药的,可是……
裴俊护卫用力的用布条缠紧伤口,减轻流血的状态。
『啊啊……』裴俊叫着。
裴俊的脸色惨白一片。
在他身边,已经没有多少裴氏兵卒了,他所带到曹军之中的人手,现在逐渐的消耗着。
冷兵器时代围城蚁附攻防,对于双方来说,无疑都是相当惨烈的一件事情。
裴俊还没有从疼痛当中缓过气来,便是听到一旁传来了铿锵的脚步声。旋即原本在他周边的护卫纷纷站起来,畏缩的让开了道路。
裴俊一瞪眼,正想要说什么,可是他下一刻就看见走来的是路昭。
路昭身形高大,盔甲齐整,身后还跟着一队亲卫,比起一身泥一身血的裴俊来说,简直就像是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
『见,见过路将军……』
裴俊咬着牙,忍痛上前见礼。
路昭笑眯眯的上前,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存心的,伸手竟然拍了拍裴俊受伤之处,看着裴俊疼得龇牙咧嘴又不敢叫的样子,便是越发的面容和蔼,『啊,原本以为裴郎君只会读书,之乎者也,想不到裴郎君也是这么勇敢!某甚是佩服!佩服!』
『呵呵……』裴俊疼得头上冒出冷汗来,尤直强笑道,『路将军谬赞了……』
『不谬不谬!哈哈哈哈!裴郎君打得好,打得精神!』路昭明明看见裴俊如今脸色苍白,又累又惨的模样,可就是当做看不见一般,『看来这先登之功,今日便是裴郎君的了!啊哈,哈哈哈哈!我就在后面等着裴郎君的佳音了!我看好你!走了!别妨碍裴郎君的大计!』
嘲讽甩完,路昭便是扭屁股就走。
『……』裴俊顿时觉得眼前一黑。
这真是什么世道啊!
裴俊还以为路昭是看到当下情形,是要来帮忙的,结果没想到路昭只是过来嘲讽的……
『郎君……』裴俊的亲卫低声说道,『没事吧……』
这都是废话,怎么可能没事?
但是不问这句废话,又能问什么呢?
裴俊勉强一笑,眼里也涌出了一点泪花,却忍住了。
毕竟他母亲死的时候,都没有嚎啕大哭,现在这点小事,又能算是什么?
他以为负伤了就能下场休息,骠骑那边的军制不都是如此……
哦,忘了。
这里是曹军。
『准备进攻……』裴俊低声说道。
『郎君!』亲卫瞪圆了眼,『我们都……』
『我说!准备进攻!』裴俊忽然暴怒,『不打下来,我们都得死!明白么?!都得死!!』
『……』亲卫沉默了许久,看着气喘如牛的裴俊,点了点头,『明白了,我这就去传令。』
裴俊颓然坐倒。
原本还算是俊秀的脸庞上沾染了泥尘和血污,无论他怎么笑,如何做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都显得是无比的肮脏猥琐,根本无法像是往常一般阳光般温暖,如春风般和煦,让人心情愉悦了,更不用说还能以眼神来让人感悟到深邃如海,去闪烁出迷人的光芒云云。
战争,真不适合偶像剧。
没有情情爱爱,只有血腥尸骸。
裴俊咬着牙,摸着一根长枪,支撑着站起。
心腹上来帮了一把,然后低声说道:『郎君啊,这样下去,我们的人都会打光的……要不然稍微拖一拖,那些……那些曹军总不能从头到尾都是干看着罢?』
裴俊苦笑,『他们没有干看着,不也是派了几个人混上城头了么?』
『这也算?』心腹惊讶道,『就那么十几个甲兵?』
『怎么就不算了?』裴俊只能一只手用力,龇牙咧嘴的说道,『我看这城墙,再有两天,也就能挖垮了!到时候我们就办完了……完了……』
裴俊说着,不由得有些走神。
这里是闻喜啊!
自己走到了这